可駱家的男人,一旦真正愛上一個人,便是從一而終。
父親的心裡隻容得下一個阮清,對於周曼琳的示好,他拒絕得乾脆利落,沒有留半分餘地。
後來,父親娶了母親,兩人婚後恩愛繾綣,成了圈子裡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而周曼琳,則在家族的安排和自己的不甘下,嫁給了自己愛慕的男人的哥哥,駱州行的伯父。
她看著自己愛的人和彆的女人甜甜蜜蜜,嫉妒得日夜備受煎熬。可礙於丈夫的威嚴,她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一個機會的出現。
——他的母親阮清,在一次體檢中,查出了癌症晚期。
善良的母親為了不拖累摯愛的丈夫,選擇了一個人默默承受,甚至對所有人都隱瞞了病情。
而周曼琳,卻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這個消息。
她沒有聲張,反而“好心”地幫著母親隱瞞病情,甚至在她癌症後期,身體和精神都備受折磨時,順水推舟地幫她偽造“精神崩潰”的假象,住進了療養院。
她對母親說:“你這樣才是為他好,他那麼愛你,如果知道你得了絕症,一定會崩潰的。”
母親信了。
在療養院裡,母親迅速油儘燈枯。
而在母親下葬後,周曼琳又用“不經意”的方式,將母親真實的病曆,送到了他父親的麵前。
一邊是妻子不堪忍受自己的愛而“自殺”的痛苦,一邊是妻子身患絕症自己卻一無所知的悔恨。
雙重打擊之下,早已心生死誌的父親,在處理完所有後事之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追隨母親而去。
故事到這裡,本該結束。
可周曼琳的報複,還遠遠沒有停止。
父母雙亡,年幼的駱州行被接回了本家。
那個女人,那個他一直以來都算得上尊敬的伯母,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日複一日地,將“駱家男人都有偏執遺傳病,愛上誰就是誰的劫難”這種說法,像淬了毒的蜜糖,一點點灌進他年幼的、尚未成型的世界裡。
她把他父母的悲劇,扭曲成了一個惡毒的“詛咒”。
她要他相信,他的出生就是個錯誤,他身體裡流淌的血液是肮臟的,他永遠不配得到愛,也不配去愛人。
她要他親手推開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讓他也嘗一嘗,那種愛而不得、孤獨終老的滋味。
“啪——”
價值不菲的手機,被狠狠砸在牆上,四分五裂。
衣帽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駱州行站在那裡,身體繃成了一張拉滿的弓。
他低著頭,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可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毀天滅地般的陰鷙和戾氣,卻讓整個空間的溫度都仿佛驟降到了冰點。
他背負了二十年的枷鎖。
他痛苦了二十年的詛咒。
他厭惡了二十年的自己。
到頭來,竟然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用嫉妒和怨恨編織起來的騙局!
原來他的母親不是不愛父親,而是太愛了。
原來他的父親也不是被逼瘋,而是殉情。
原來他不是什麼天生的瘋子,他隻是……一個被騙了二十年的,傻子。
“嗬嗬……”
一聲極輕的,仿佛從胸腔最深處擠出的笑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駱州行緩緩抬起頭。
他的眼眶紅得嚇人,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卻不再是痛苦和絕望,而是一種令人心驚膽戰的,平靜。
一種暴風雨來臨前,死一般的平靜。
那頭被勉強壓製了二十年的野獸,在這一刻,徹底掙斷了名為“自我厭惡”的枷鎖。它舔舐著利爪,猩紅的瞳孔裡,終於倒映出了它真正的獵物。
他看著鏡子裡,那個依舊緊緊抓著他的手,滿眼擔憂的女孩。
然後,他笑了。
那笑容裡,帶著點自嘲,帶著點如釋重負,更多的,是淬了冰的森然殺意。
“梔梔,”他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我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