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了。
眼前的宴奕,西裝革履,氣度沉穩,早已是能在商界翻雲覆雨的掌權者。
可就在這一瞬間,宴禮卻從他身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影子。
那是在一個偏遠潮濕的山村,泥濘的土路旁,一間破敗的土坯房。
他和父親一起,去接回戰友唯一的遺孤。
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正被幾個比他高大許多的半大小子圍在牆角。
他瘦得像根豆芽菜,身上穿著不合身的破舊衣服,臉上、手臂上全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嘴角還破了,滲著血。
那幾個小子在搶他懷裡的東西。
“把東西交出來!”
“一個破鐵盒子,有什麼好寶貝的!”
小小的男孩一言不發,隻是用身體死死護住懷裡那個已經生鏽的鐵皮餅乾盒,任憑拳腳落在身上,也絕不鬆手。
當其中一個孩子伸手想從他懷裡硬搶時,他猛地抬起頭。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宴禮到現在都記得。
根本不像一個七八歲孩子該有的。
漆黑,陰冷,帶著與年齡不符的狠戾,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狼崽,哪怕渾身是傷,也要用儘最後力氣,咬斷敵人的喉嚨。
他惡狠狠地瞪著所有人,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護著懷裡的東西,護著他唯一的、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的東西。
後來宴禮才知道,那個鐵盒子裡,裝著他去世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一張照片,和一枚褪了色的軍功章。
那是他的全世界。
從那個時候起,宴禮就知道,他這個弟弟,骨子裡就帶著一股偏執的占有欲。
他認定的東西,誰也碰不得,誰也搶不走。
記憶如潮水般退去,宴禮看著眼前英俊成熟的男人,心中的怒氣不知不覺間已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
他拿起了桌上那杯酒,一飲而儘,辛辣的液體灼過喉嚨。
“她不是那個鐵盒子,宴奕。”
宴禮的聲音沙啞了許多,“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你不能用你的方式去圈養她。”
“我沒有。”宴奕的目光穿過杯壁,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是她自己願意走進來的。”
宴禮沉默了。
剛才在飯桌上他也見到了兩人之間的互動和親密,沈梔的表情和動作做不了假。
那個被他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孩,眼中沒有絲毫被迫和恐懼,隻有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愛意和信賴。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這個又做大哥又做父親的,能說什麼?
“她還小。”
許久,宴禮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裡帶著一絲疲憊,“你比她大十歲,你看過的世界,經曆過的事情,都比她多。你敢說你沒有一點引誘和算計?”
宴奕握著酒杯的手指緊了緊。
“有。”他坦然承認,“從我明白自己的感情的時候,我就在等她長大。我為她鋪好所有的路,掃清所有可能出現的障礙,讓她能一直天真、快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地,隻屬於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