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高天的晚霞真的很美。
從北古木崖那一間門朝懸崖的石室看,尤其之美。
瑰紅晚照在漸起的山霧裡渲開,氤氳出一片暖色調的霧海...
一張石桌正擺在這海邊。
裴雪正將一碟碟菜端上桌。
她花了足足100貢獻點,才弄了這麼一大桌,其中還不包括她自己的清洗,出力。
砧板,鍋爐,甚至是靈木炭都是新買的,因為她已經打算今後經常給崔虎做菜。
她已經做好了承擔起一個妻子,一個道侶所有責任的準備。
並且,她想儘可能做好。
在最後一鍋湯上桌後,裴雪為崔虎盛上一碗,然後支著胳膊,托著腮,隔著騰騰的煙火氣癡癡看向他。
她眼裡有著深深的迷戀,像是看這個男人一輩子都看不厭。
崔虎吃了起來。
味道不錯。
他吃著,思緒卻飄開了。
他開始思索楊尾的事。
他如今掌握了“屍香紙人”,完全可以在同境界的鬥法中占據上風。
也許,他能夠尾隨楊尾外出,然後在外悄悄施展幻術,再殺了他,殺了那個妖冶女修,如此...是不是就能讓自己不被牽連?
人總會相時而動。
崔虎之前想找個師父,然後坦白。
可現在他不僅有“屍香紙人”,還有“小紅”。
一個致幻,一個破幻,再加上自己本身的力量,還有“假裝願意加入對方,從而讓對方放鬆警惕”,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一擊必殺。
雖然卑鄙,雖然他對楊尾還挺有好感。
可...世事逼人,“當不當朋友”有時候和你“喜不喜歡這個人”真沒多少關係。
他挺喜歡楊尾這種性子的人,覺得這種人可以當兄弟,可是...他還是殺念漸起。
這時候,他耳邊傳來聲音。
“郎君,莫要擔憂。”裴雪看向他,柔聲道,“我和碧台上人其實還有血緣關係,她是我姑太太,這兩天她和我很親呢。”
旋即,她開始把這兩天的事娓娓道來,最後道:“現在你又是姑太太的弟子,我們完全可以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姑太太...”
崔虎看向她。
眼神裡閃爍著隱晦的古怪。
姑太太?
很親?
田老太君都和你不親,碧台上人才見你一麵就和你親?
裴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俏臉上湧起鼓勵之色,然後溫柔道:“所以郎君不用太擔心。”
崔虎搖了搖頭,否決了她的提議。
同時,他也否決了自己之前“暗中出手,殺死楊尾”的想法。
他對楊尾的底牌,以及楊尾所卷入的事一無所知...
他甚至不知道楊尾的強弱。
更何況,他也不是沒有彆的選擇,不至於冒險出手。
————
隔壁...
黑暗的石凳上。
妖冶女修正坐著,看著對麵負手而立的男子道:“確認了,那位崔四和裴雪在鬼醫洞府裡待了三天。內門弟子會進一步拜師,我擔心崔四已經拜了那位神秘的鬼醫。”
楊尾道:“想拜鬼醫,一百個內門弟子裡都不見得有一個能成功。”
妖冶女修道:“我意思是,我們越來越危險了。”
楊尾沉默著。
妖冶女修冷冷道:“我去試試裴雪,如果她背叛了,就想辦法把她,把崔四引到外麵,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楊尾沉默了下,搖了搖頭,然後道:“你不懂,崔四...他和紙人宗應該也是有仇來著。”
妖冶女修好奇道:“什麼仇?”
“那晚,我其實親眼見到他跑到古木崖最底層,你猜在那種天將傾覆的生死關頭,他去崖底乾什麼?”楊尾說著,笑了笑,眼中露出讚賞,“他去保護兩個雜役弟子,這也是後來我看到和他一起的人,才知道的。”
他揚起頭,嘖嘖感慨著:“你說,什麼樣的人,才會做到這樣的事?
你知道嗎,在古木崖大部分正式弟子眼中,雜役弟子...那...那就是豬狗不如啊,可以隨意使喚。他居然...”
“嗬,他心底是有情義的,可是...他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兩個好友慘死,卻捂著嘴,沒出聲,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他自己或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痛苦。”
楊尾搖了搖頭,笑道,“和他在玄漿府相處的大半年,我能看得出來,他人挺不錯。至少...我可以爭取一下,我不想和他成為敵人。”
妖冶女修道:“你怎麼爭取?”
楊尾道:“我先去隔壁看看。”
說罷,他從儲物袋取出兩壇酒,這是前幾日慶祝活著回來買的酒。
他這次沒從山路走,而是騎上了紙馬,繞向了隔壁,出現在了雲海之外,遠遠兒就看到一對兒道侶在桌前吃著喝著。
他笑了笑,舉起酒壇揮了揮手。
崔虎眯了眯眼,也揮了揮。
楊尾笑著喊道:“四道友!好吃好喝也不帶我!”
崔虎喊道:“大尾道友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去敲了門了,沒人回應!”
楊尾道:“你敲了嗎?”
崔虎道:“我敲了!”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
“聊聊?”楊尾道,“我其實...”
話音未落,他忽的看向了一旁的裴雪。
裴雪正努力地不緊張,可她全身上下卻還是繃緊著,眼神裡透出一種“老江湖一眼能看破的敵對”。
“嗬...”楊尾笑了笑。
崔虎餘光一掃,也掃到了裴雪那石桌下緊握的雙手,還有眼睛裡一絲藏不住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