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太突然,顧遠征和顧遠湘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顧溪怎麼敢?她居然動手打人?!!
以前顧遠輝對她惡作劇,在樓頂潑了她一身水,在她的被窩裡放蟲子,故意帶她到陌生的地方丟下她跑掉,看她嚇得驚慌失措,將她書包裡的錢都拿走,害得她隻能徒步從學校走回家之類的,都沒見她生過氣,簡直就像個受氣包、悶葫蘆,也讓他們習慣她的逆來順受。
顧遠輝痛得眼淚直飆,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這一拳的力道,仿佛半張臉都麻木了,疼得思維都有片刻的空白。
他躺在地上,嘴裡發出嚎叫聲,叫得顧遠征兩人終於回過神。
“顧溪,你乾什麼?!”顧遠征生氣地叫道,臉色十分難看,伸手去扯她。
在他靠近時,顧溪如法炮製,往他肚子搗了一拳。
顧遠征沒防住她會對自己動手,痛得彎下了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的力氣實在太大了,讓他有種五臟六腑都絞在一起的錯覺。
看到兄弟倆被打,顧遠湘急忙大叫:“溪溪,你怎麼能打人?你、你太過分了!快給二哥和遠輝道歉!”
她生氣地上前扯人,臉上很是不滿。
慣性使然,縱使看到顧溪突然打人,也沒讓她害怕,隻覺得顧溪不知道今天發什麼瘋。
顧溪的手臂被扯住,轉頭看她。
顧遠湘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怒瞪著她。
不知怎麼的,一股莫名的戾氣突然從心底騰升,顧溪用力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一把將湊過來的顧遠湘推開,將人推倒在沙發上。
顧遠湘沒想到她會推自己,堅硬的木製沙發嗑到手肘等地方,疼得她眼淚都出來,痛叫出聲。
此時兄妹三人一個倒在地上嚎叫,一個捂著肚子彎著腰,冷汗涔涔,一個摔在沙發上,看起來狼狽不堪。
顧溪沒管他們,直接走出門。
等屋子裡的三兄妹緩過來追出去,人都看不到了,隻能怒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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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門後,顧溪沒有遲疑,直接離開家屬大院。
顧家是乾部家庭,住在家屬大院裡,當年顧溪被接回來後,成為家屬大院聞名的鄉下土妞,沒少被笑話。
可能是嫌她丟臉,連帶著顧家人都不怎麼喜歡她,嫌她給他們增添麻煩。
離開家屬大院,顧溪去附近的公交站,上了公車。
七月份的太陽火辣辣的,曝曬著大地,下午三四點正是地表氣溫最高的時候,車廂裡又擠又熱又悶,氣味雜駁,一路搖搖晃晃,晃得人頭暈。
顧溪站在角落裡,呼吸著公車裡的味道,頭痛欲裂,惡心想吐。
旁邊有好心的大姐見她狀態不對,關心地問道:“這位女同誌,你沒事吧?”
顧溪反應慢了半拍,小聲地說了句沒事。
公車到站,她跟著人群晃晃悠悠地下車,循著記憶朝前走,隻覺得頭重腳輕,腳下輕飄飄的,整個人像遊魂一般。
抵達軍區大院,顧溪登記後便進去了。
來到記憶中的房子,她站在門前,看著眼前的二層小樓,思緒開始飄忽。
時間過去太久,很多東西都像是隔了一層,很少能觸動她的心弦。
就像顧遠征幾人,她能平靜以對,甚至嫌他們太煩直接動手,絲毫沒有心軟,打了人也不覺得愧疚。
但這裡不同,這是屬於那無儘寂寥的記憶中最柔軟的地方,縱使幾十年過去,她依然將它安放在心底最深處。
“溪溪?”
一道帶著鄉土音的聲音響起,顧溪反應慢了半拍,循聲轉頭,看到不遠處提著布籃子的中年婦女。
王嬸從外頭回來,見沈家門口站著個姑娘,走過去一看,發現是顧溪。
她先是開心地叫了一聲,等走近時,發現她的臉色不對,頓時大驚,趕緊過去拉住人:“你這是咋了?生病了?”
說著伸手往她額頭摸了摸,發現溫度燙得嚇人,趕緊將人帶進屋裡。
顧溪像提線木偶般,被人安放在沙發,木愣愣地坐著。
王嬸找出退燒藥,又倒了杯溫水,盯著人將藥吃了,讓她去房裡睡一覺。
她實在不放心,盯著人躺下,直到確認睡著了,方才憂心忡忡地離開。
稍晚一些,馮敏下班回來,聞到家裡飄蕩的中藥味,不禁心中一動:“怎麼又熬藥?是溪溪來了嗎?”
王嬸從廚房出來,忙道:“是的,溪溪生病了,我給她熬點藥。”
這是軍區醫院的老醫生特地給顧溪開的中藥,一直備著,這次她來了,便先給她熬一副。
馮敏一聽,哪裡坐得住,忙上樓去看人。
房門沒有關,馮敏推門進去,看到床上熟睡的姑娘,蜷縮著身體,小巧漂亮的臉蛋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嘴唇乾躁,看起來小小的,十分單薄可憐。
馮敏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燒還沒退,臉上露出擔心之色。
天色暗下來,穿著一身軍裝的沈重山也回來了。
得知顧溪今天過來,而且正在生病,臉上也露出擔心的神色。
“這孩子怎麼突然病了?”沈重山疑惑地問。
馮敏歎道:“溪溪以前在鄉下過得不好,饑一頓飽一頓的,她那養父母重男輕女,不將女娃當人看,她是家裡的長女,什麼重活累活都讓她乾,長期營養不良,又沒有好好休息,醫生說她這是傷到底子了,得好好調養……雖然這幾年養了些肉,看著好多了,但這身體和尋常人比還是弱一些,一個不注意就會生病。”
沈重山想起顧溪的遭遇,心裡不禁歎一聲。
這孩子是個可憐的,好好的孩子,卻因為當年抱錯,去鄉下吃儘苦頭,好不容易被認回來,但顧家那些人的態度……
也是苦了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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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溪這一睡,直到晚上九點才醒過來。
醒來時,發現屋裡的燈亮著,王嬸守在床邊,正在給她擦汗。
燒已經退了,退燒時出了一身汗,將衣服都打濕,王嬸正要給她換衣服,見她醒過來,不禁鬆口氣。
“溪溪醒了,餓不餓?我給你煮了白粥,你起來喝點粥墊墊肚子,順便吃藥。”
王嬸說著,先給她倒了杯溫水,將人扶起來喂水。
顧溪喝了大半杯水緩解喉嚨的乾澀,見她拿衣服過來,伸手接過,說道:“嬸子,我自己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