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婆羅門婚俗,接下來是“薩蒂亞拉塔”儀式。
潘迪特手持裝滿朱砂粉的銀盤,在拉維和阿努什卡的額頭各點了一點鮮紅的提拉克,象征“神佑婚姻長久”。
周圍的親友們則捧著新鮮茉莉花環,往兩人身上撒去,花瓣落在拉維的白色托蒂上,又粘在阿努什卡的婚服紗麗上,滿院都是清甜的香氣。
隨後,幾個穿彩色紗麗的婦人拉起手,圍著新人唱起了“哈利亞迪”歌謠,歌詞是祝福新人多子多福的梵語短句,調子輕快熱鬨。
男人們則端著陶碗,輪流向拉維敬酒。
酒器是刻著纏枝紋的黃銅碗,碗裡盛著兩種酒:一種是本地釀的甜椰酒,度數低卻帶著醇厚椰香,是給年輕人喝的;另一種是加了肉桂、豆蔻的羅望子米酒,酒香裡混著香料的辛甜,是長輩專屬的佳釀。
敬酒時,拉維的叔公先端碗上前,用拇指蘸了點酒,輕輕點在拉維眉心,口中念著梵語禱詞:“願毗濕奴神護佑,讓你成為夏爾馬家的好繼承人,讓這杯酒帶來子孫滿堂。”
親友們跟著起哄,有人遞來一隻淺底銀杯,要拉維和阿努什卡“碰杯同飲”。
阿努什卡不能喝酒,便用甜奶代替,兩人手臂微抬,銀杯與陶碗輕輕相碰,惹得滿院歡呼。
拉維借著幾分酒意,應付著親友們的玩笑,偶爾看向站在一旁的阿努什卡——她被幾個女仆圍著,正低頭聽母親蘇尼塔叮囑著什麼,側臉在油燈下泛著柔和的光,蜜色皮膚被婚服的金線襯得愈發細膩,倒比白天多了幾分溫婉。
熱鬨的婚禮一直持續到了深夜十一點。終於,在“該送新人去古普特格拉哈了”的起哄聲中,拉維被兩個堂兄半扶半推地往房間走。
印度人稱洞房為“古普特格拉哈”,意為“隱秘的居所”,是新婚夫婦開啟私密生活的地方。
阿努什卡則被嫂子們牽著,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耳尖紅得像沾了朱砂,連垂在身側的手指都輕輕蜷著。
門軸“吱呀”一聲輕響,拉維剛在木椅上坐下,就看見阿努什卡端著黃銅盆走進來。
她已換下綴金紗麗,穿了件淺藍棉布庫爾塔,領口繡著細小的白色蓮花紋,頭發用銀簪鬆鬆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頰邊,襯得側臉線條柔和。蜜色皮膚在油燈下泛著細微光澤,琥珀色眼眸垂著,像藏了片淺湖,比白天多了幾分素淨的好看。
“拉維少爺,”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將黃銅盆輕輕放在拉維腳邊,盆沿還沾著幾滴水珠,“母親說……婚禮後要給您洗腳,這是婆羅門家的規矩,能為您帶來毗濕奴神的祝福。”
拉維看著腳邊的銅盆,溫水裡飄著兩片新鮮的荷葉,水麵泛著細碎的光。他想起原主記憶裡的“婚後洗腳禮”——低種姓妻子為婆羅門丈夫洗腳,是種姓製度裡“夫為天”的具象化,象征妻子對丈夫的順從。
“不必這麼麻煩,”他下意識想抬腳,卻被阿努什卡輕輕按住了褲腳。
她的指尖帶著點涼意,觸碰到布料時像受驚的蝴蝶,立刻又縮了回去,隻敢用眼神懇求:“少爺,這是規矩……也……也是我的心意。”阿努什卡臉頰羞紅,“您今天救了我,我……我想為您做點什麼。”
她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感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白天被警察圍堵時的絕望還刻在她眼底,拉維將她護在身後的模樣、總理到來時的逆轉,像兩束光,徹底驅散了她對“婆羅門丈夫”的恐懼,隻剩下近乎虔誠的依賴。馬爾霍特拉臨行前的叮囑還在耳邊:“記住,你的一切都是拉維少爺的,要讓他看到你的忠誠,知道沒有。”
拉維沉默了片刻,終究還是收回了腳。
他知道,如果這時候不讓阿努什卡為他洗,反而會讓阿努什卡心中惶恐不安。
阿努什卡見他默許,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她雙手伸進銅盆裡,指尖先試探著碰了碰水溫,確認不燙後,才小心翼翼地托起拉維的腳,放進溫水裡。
溫水輕柔地包裹上來,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拉維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阿努什卡身上——她微低著頭,幾縷碎發從銀簪邊滑落,輕拂過她光滑的蜜色臉頰。
從這個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纖細的肩膀線條,以及彎腰時庫爾塔布料勾勒出的動人曲線。
她的腰肢纖細,臀形飽滿,而領口因動作微微敞開,隱約露出一道柔美的溝壑。拉維不得不承認,他對這位新婚妻子的身材十分滿意,每一處比例都恰到好處,帶著青澀卻又誘人的韻味。
阿努什卡的動作極輕,指腹避開拉維的腳趾,隻敢用掌心貼著腳麵,慢慢揉搓著,像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寶。
這讓拉維很舒服,也讓他生出些奇妙的感慨:上輩子做程序員時,加班到淩晨去足療店放鬆,技師手法再熟練也少了幾分真心,不過是按流程應付;至於女朋友,連深夜煮碗麵都要互相推脫,更彆提洗腳了。哪像阿努什卡這樣,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虔誠的在意,倒讓這場原本帶著功利性的婚姻,多了點真實的暖意。
享受著阿努什卡的侍奉,拉維嘴角不自覺地微揚,眼神也柔和了些,少了白天應對各方算計的銳利,多了幾分屬於夜晚的鬆弛。
他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又想起婚禮上她被起哄時紅透的耳尖,隨口問道:“白天叔公敬酒時,你躲在後麵笑什麼?”
阿努什卡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指尖輕輕蹭過拉維的腳背,聲音細弱得像棉花:“我…我在想,叔公念禱文時那麼嚴肅……又在我們眉心抹了朱砂印……就…就像神明悄悄給我們多蓋了一個章。。”
說罷,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連脖子都泛起一層淺紅,像被晚霞染過似的。
拉維聞言,不禁笑了:“你彆說,還真像。”
“那後來儀式中途,我見你微微動了一下肩,是哪裡不舒服麼?”
阿努什卡:“有…有一點。”
“是披的紗麗太重了,又戴了好多金飾,脖子酸了嗎?”
“不酸的,母親說新娘子都要這樣穿戴……就是低頭時額飾會勾到頭發,有點疼。”
“那後來怎麼解決的?”
阿努什卡如實回答:“蘇尼塔媽媽讓我悄悄用指尖抵著金鏈,她趁人不注意幫我重新綰了下頭發……”
拉維聞言笑了笑,看來媽媽對這個兒媳婦也是滿意的,要不然也不會這樣做。
原本他還擔心娶阿努什卡回家後,潘迪特和蘇尼塔會對阿努什卡過於嚴厲甚至苛刻。
但顯然,阿努什卡的性格和容貌還是獲得了潘迪特和蘇尼塔的認可。尤其是今天總理錢德爾的到來,讓這場婚禮徹底洗去了“汙點”,讓潘迪特和蘇尼塔心裡沒了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