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正在焚香撫琴,試圖用悠遠的琴音來平複內心的擔憂與恐慌。
白芷悄步入內,小聲說著林府大門前發生的一切,李麗質纖長的手指猛地按在了琴弦之上!
“錚——!”一聲刺耳的雜音打破了滿室清雅,餘音嗡嗡作響,如同她驟然失控的心跳。
她豁然起身,素來沉靜溫婉的臉上寫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高陽她…披甲去了?”她的聲音失了往日的平穩。
“這…這太胡來了!萬一衝撞了使臣,引發了邦交事端可如何是好?她怎能如此…如此不計後果!”
她首先想到的是規矩,是責任,是可能帶來的麻煩,這是她身為大唐嫡長公主深入骨髓的教養和思維模式。
然而,白芷接下來的話,卻像一把重錘,狠狠敲碎了她用以保護自己的外殼。
“殿下,百姓們都在傳,說高陽公主殿下威風凜凜,怒斥番邦,維護駙馬…事了之後,兩人似乎一同進府了…”
一同進府了……
這句話,像一根尖刺,精準地刺入了李麗質心中最敏感、最柔軟的角落。
所有的擔憂、所有的規誡之詞,在這一刻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她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畫麵,高陽一身紅甲,明媚張揚,如同最熾熱的火焰,不管不顧地燃燒,隻為照亮和保護她心中那個人。
而那個人,接納了這份火焰,甚至與之並肩……
而她自己呢?
她隻會在這裡彈琴,在這裡焦慮,在這裡用“規矩”和“體統”來束縛自己,甚至當初在石洞中,都需要被保護、被謙讓……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楚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愛是克製,是成全,是端莊嫻靜,是以柔克剛。
可在此刻高陽那近乎野蠻的、熾熱的愛意麵前,她的愛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她這才發現,那份深植於心的“恐男症”,那份對規矩的恪守,某種程度上,何嘗不是一種怯懦的借口?
她從未像高陽那樣,純粹地、勇敢地、甚至瘋狂地去表達去爭取過!
眼淚無聲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琴弦上。
她不是不愛,隻是她的愛,被太多的東西層層包裹,以至於連她自己都差點忘了其最本真的模樣——那也該是熾熱的,是衝動的,是願意為他衝破一切藩籬的。
高陽的舉動,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她心中的迷霧,也讓她看到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與…嫉妒。
是的,嫉妒!嫉妒高陽可以那般肆無忌憚,嫉妒高陽擁有她所沒有的決絕勇氣,更嫉妒高陽那份被林平安似乎全然接納的、耀眼奪目的愛意。
她緩緩坐回琴凳上,手指無意識地拂過琴弦,卻再也奏不出任何一個成調的音符。
滿心滿腦,都是那襲紅甲的身影,和那句回蕩在長安街頭的“真理,隻在弓箭射程之內!和平,永遠隻在刀劍的守護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