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如今回來了,她也沒覺得侯府千金有何不同,除了比從前吃住好一些、穿戴華麗一些——
但吃穿用度這些,她個道門中人也沒多在乎,此番千裡迢迢回到長安,她在乎的隻是分離多年的親人們。
父母的仁慈愛護,兄嫂的關懷備至,比什麼豪宅華服、珍饈美饌都叫她覺得歡喜。
至於眼前這一堆華麗麗、金閃閃的宮廷敕造的首飾和錦緞,雲冉好奇地看了兩眼,便走到鄭氏麵前,悄聲問:“阿娘,皇後娘娘和我們家關係很好嗎?竟送了這麼多貴重禮物。”
而且不是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麼。
她昨日午後才進長安,今日皇後就送東西來了,可見宮門也不是很深嘛。
鄭氏聽得女兒這話,不禁失笑:“怎麼說我也是娘娘的親姑母,你是她的親表妹,何況我大老遠跑去揚州尋你這事,怕是早就在長安傳開了,如今你回來了,她作為自家親戚,略略表示一番心意,也是對咱們家、對我這個姑母的看重。”
“原來是這樣。”
雲冉點點頭,再看那一桌厚禮,笑了笑:“那皇後表姐真是太客氣了,一出手就如此闊綽。若是有機會見到她,我定要與她好好道一聲多謝。”
雲冉也就隨口一說,在她作為山野小道姑的有限認知裡,太後、皇帝、皇後這些貴人都是雲端上神仙一般的人物,絕非她這樣的小百姓能見到的。
未曾想話音落下的下一刻,鄭氏莞爾笑了:“要不說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皇後娘娘許是也想見一見你這位小表妹,此番特特在中秋宮宴的帖子上加了你的名兒。”
她從袖中拿出一張帖子:“你瞧。待到今年八月十五,你便能隨我和你父親一道入宮,親自與皇後娘娘謝恩了。”
“入、入宮?”
雲冉看著那本麵上還貼著金箔的精致帖子,一陣恍惚。
她要進宮了!?
就是茶館說書人口中的“彙集天下好物,黃金為蓋,白玉為磚,金碧輝煌,宛若天宮”的皇宮?
不但能入宮,還能見到皇後……沒準還能見到皇帝陛下和太後娘娘!
雲冉一時口乾舌燥,心跳加速。
鄭氏見她這呆怔怔的模樣,還有些擔心,斂了笑:“冉冉,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
雲冉回過神,漲紅著一張白皙小臉,眼睛裡的激動和期待卻快要滿溢出來:“女兒就是沒想到,這輩子竟然能進皇宮,還能看到皇後娘娘!”
師父,師姐,我出息了!
鄭氏聞言,啞然失笑,轉瞬又有些心疼。
若是冉冉未曾走失,這些年早就進宮玩耍多回了,又何至於像現下這般受寵若驚,喜得跟什麼似的。
想到這,鄭氏也生出一份憂慮——
女兒這副激動模樣,落在自己眼中是可愛可憐。可落在旁人眼裡,保不齊要笑話她鄉野出身,沒見過世麵。
被人笑話是一方麵,宮宴之上皆是王侯將相、達官顯貴,若是失了規矩,衝撞貴人,那可就糟了。
雲冉見鄭氏方才還是一副笑模樣,這會兒卻眉頭緊鎖,如臨大敵,不禁拉了拉她的袖角:“阿娘?”
鄭氏回過神,望著女兒明澈乾淨的黑眸,擠出一抹笑:“沒事,阿娘在想府中的一些庶務。
稍頓,“你今日隨兩位嫂嫂出門逛,定然也累了,先回院子洗把臉,歇一會兒,晚點吃飯我命人喚你。”
大夏天的在外麵逛了半天,的確有些暑熱。
雲冉與鄭氏和兩位嫂子行了個禮,便帶著丫鬟和桌上那堆禮物離去。
見小姑子走了,李婉容和錢似錦也準備告退。
鄭氏卻道:“錦娘先回吧,婉娘留一留。”
錢似錦也沒多想,隻當婆母要與大嫂聊些庶務,福了福身子:“兒媳告退。”
李婉容正好也有事要稟明婆母,靜靜站在一側。
待錢似錦離去,鄭氏將李婉容喚到近身,將她關於宮宴的憂慮說了。
末了,她一臉器重地看向自家這位處處出挑的長媳:“如今已是七月下旬,離中秋還剩不到一月。婉娘,接下來可能要辛苦你,多費心教教冉冉的規矩禮數了。”
“母親說這話折煞媳婦了。”
李婉容恭敬垂首:“冉冉是自家妹妹,教導她本就是長媳之職,何來辛苦一說。何況妹妹機敏懂事,媳婦也十分喜愛她,盼著能與她多多相處呢。”
鄭氏聽得長媳這話,一時長鬆口氣,眉頭也舒展開來,笑道:“大郎能討到你這樣的媳婦,真是我們全家的福氣。”
李婉容謙遜地笑了笑。
嫁來侯府五年,除了去年突然多了個不著調的三弟妹,她對婆家的一切也是極滿意的。
“對了,還有一事,兒媳覺得還是與母親說一聲為好。”
李婉容正了神色,將白日在西市的那場小衝突說了。
這事其實不算什麼,但因涉及景王,還是謹慎為上。
鄭氏一向也欣賞長媳的沉穩謹慎,聽罷點點頭:“我知道了,回頭我與你公爹說說,這兩日派個人注意下景王府的動靜,應當沒什麼要緊。”
婆媳倆又聊了幾句,待下人來稟侯爺和大郎君回府了,方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