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晉江文學城首發
雲冉心心念念的那塊名家手刻石碑就在竹林深處,左右還有好些摩崖壁畫,但因年代久遠,樹木掩映,並不清晰。
朝著老子像拜了三拜,又將周遭的雜草簡單除了一通,見時辰不早,雲冉便原路返回。
走到靈官殿,青菱也正好爬上來:“小娘子,奴婢方才好似瞧見了崔家郎君,您可遇上了?”
雲冉裝傻:“是麼?我沒瞧見。可能他也來觀中進香吧。”
青菱本就隨口一提,見小娘子對此並無興趣,也不再多說。
主仆倆折返一層的太清大殿,知客師兄與兩位嫂子已經在偏殿候著了。
申時一到,知客師兄領著眾人到了殿後的藏書閣。
藏書閣古徑通幽,鬨中取靜,而端坐在內閣書桌後的玄都觀主持紫清道長,白眉長須,紫袍飄飄,在兩側鶴形香爐嫋嫋青煙的襯映下,顯出幾分仙風道骨,世外高人的氣質。
“師父,這三位便是長信侯府的貴人們。”
知客師兄輕聲介紹著,提及雲冉時,還特地加了句:“雲家小娘子曾在揚州道觀修行多年,悟性極佳。”
來自道友的肯定讓雲冉眉開眼笑,麵上不忘保持謙遜:“哪裡哪裡,師兄謬讚了。”
紫清道長並未起身,隻撩起眼簾淡淡掃過姑嫂三人,最後視線落在了雲冉的臉上:“你就是那位即將嫁入景王府的娘子?”
雲冉怔了下,而後斂衽正襟:“是我。”
紫清道長:“你來見我,所為何事?”
“好叫道長得知。”李婉容道:“我等今日求見,是想為我家妹妹請些辟邪……”
“大少夫人,老道在問小娘子,請讓小娘子自己答吧。”
紫清道長語調平靜地止住了李婉容的話,又朝一旁的知客師兄點了點頭。
知客師兄立刻會意,上前與李婉容和錢似錦道:“既然今日是為小娘子的事而來,還是讓貴府小娘子自己與師父說吧。兩位夫人不如移步,先去隔壁飲杯香茗?”
李婉容/錢似錦:“……”
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雲冉。
雲冉一臉從容地笑了笑:“兩位嫂子去吧,我這邊事完了,便去找你們。”
她這樣說了,兩人這才隨著知客師兄離開。
很快,墨香濃鬱的藏書閣內隻剩下一老一少,愈顯幽靜。
“小道友,現下沒旁人了,你有何求,儘可明說。”
“老前輩,我今日過來隻是想轉一轉,見識一下長安第一觀的風采,並無所求。”
雲冉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還是下了馬車,到了門口,才知道家中長輩約了與您見麵……”
紫清道長,“照這麼說,你沒打算見我。”
雲冉:“那也不是。既然已經約好了,我人也來了,若能拜見前輩,也是一樁幸事。”
見她談吐直率,真性天然,全然不像如今長安道觀間日漸增長的市儈濁氣,紫清道長原本半耷的眼皮也緩緩掀起,露出兩隻蒼老卻清明的眼睛,望向眼前這位來曆特殊的小娘子。
“小道友先前是在揚州哪座道觀,師承何人?”
雲冉聞言,大大方方自報了家門。
她知道水月觀偏僻無名,也不指望眼前這位頗有名望的紫袍道長能知道,未曾想紫清道長聽罷她的來曆,口中卻喃喃道,“水月觀竟然還在。”
雲冉耳朵頓時豎起:“前輩知道我們道觀?”
紫清道長回過神,笑笑:“何止知道,你師祖謝妙真,還曾與我有一飯之恩。”
謝妙真,水月觀的第一任觀主,那位孀居後出家的富商之女。
對雲冉而言,師祖就如書上的古人般,十分遙遠。沒想到眼前的老前輩竟然認識她的師祖,還有過淵源。
她滿臉好奇,紫清道長對這故人徒孫,也存了幾分愛護之心:“去窗邊坐下說罷。”
雲冉迫不及待往窗邊走去,待紫清道長入了座,她方才畢恭畢敬坐下。
紫清道長不疾不徐將那一樁七十年前的往事說了——
那年他剛下山遊曆,行至揚州太平山附近,不幸感染時疫,饑寒交迫,暈倒在土地廟。是謝妙真采藥路過,給了他一碗湯藥和一碗糙米粥,他才熬過時艱。
因是女觀,他不好登門拜謝,隻在門口留下一枚山鬼花錢,以作答謝。
“未曾想這麼多年過去,還能得見故人的徒孫。”
已是耄耋之年的老道長捋著胡須,分外感慨地看向雲冉:“你可在你們觀中見過那枚山鬼花錢?”
雲冉想了想,搖頭:“沒見過。或許被師祖收起來了,或是弄丟了,又或是被人請走了……”
畢竟都是七十年前的物件了。
紫清道長也沒報什麼期望,雲冉則好奇問起妙真師祖的模樣。
一老一少聊得有來有回,追憶完往事,又聊起近況。聊完近況,又說起往後——
“那景王凶名在外,你真的不怕?”紫清道長挑眉看她。
雲冉噎了下,道:“我覺得他大抵是得罪了什麼人,或是有妖道故意搞壞他的名聲,不過——”
她陡然換了話鋒,笑盈盈看向麵前的長者:“若是老前輩這裡有什麼得用的法器,我也不介意請些回去。”
“你這鬼精的猴兒。”
紫清道長失笑,抬手指了指她的腕間:“你手上不是已經戴著個極好的辟邪法器了?何須再惦記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