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鑾殿內,龍涎香的清冷氣息混雜著百官身上官服的皂角味,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落針可聞,隻有官員們刻意放緩的、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大殿中,織成一張無形的、名為“揣測”的網。
昨日宮中傳出的消息,簡直駭人聽聞。
陛下病危,太醫束手,鳳儀宮上下亂成一團,幾位皇子更是跪守殿外,幾乎是明示了將有大事發生。
可此刻,龍椅上的周瑾瑜,麵色紅潤,聲音洪亮,哪有半分昨日傳聞中“病危”的模樣?
這詭異的反差,讓一眾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狐狸們,心中都敲起了警鐘。
這究竟是回光返照,還是……一場精心布局的雷霆手段?
就在百官心思各異,揣測不安之時,內侍總管李安手捧一卷明黃的聖旨,尖細的嗓音如利刃般劃破了殿內的死寂。
“傳青河郡主!”
喬兮月穿戴朝服,儀態大方的步入金鑾殿內。
“青河郡主喬兮月,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嗯,平身吧!”
“謝陛下!”
寬大的袖袍一甩,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惹得眾位大臣竊竊私語。
“聽說這青河郡主是個鄉下泥腿子?”
“看這儀態,私下應該沒少下苦功夫吧!”
“說她是個世家小姐我都信啊!”
“陛下有旨——!”
所有人心中一凜,齊刷刷跪倒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青河郡主喬氏,獻祥瑞,立奇功,利國利民,朕心甚慰,更於昨日救駕有功,特賜京城東市前朝恭王府為郡主府,以彰其功。另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欽此!”
聖旨一下,喬兮月叩首謝恩,心中卻是一片清明。有了這座恭王府,她就不再是無根浮萍,而是京城裡一棵受皇家親自澆灌、誰也動不得的大樹!
聖旨一出,跪在地上的百官隊列中,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抽氣聲,如同風吹過麥浪。
“恭王府?那可是前朝禦賜的親王府邸,五進五出,緊鄰著謝氏總行……”
“嘶——就這麼給了一個鄉下來的郡主?這哪裡是賞賜,這是明著抬舉啊!”
竊竊私語聲如蚊蠅般嗡嗡作響。
不等百官從“恭王府”三個字的震撼中回神,李安再次展開了第二卷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青河郡主與謝氏商行多有生意往來,其‘盲盒’之法,新奇有趣,頗有商才。謝氏乃我大周商賈之表率,當惜此良才,好生照拂,共圖商道繁榮。欽此!”
喬兮月再次叩首,眼角的餘光卻精準地捕捉到,隊列中那位謝家大管事原本微微佝僂的背脊,瞬間繃直如鐵。
不少人的視線,也如帶鉤的絲線,若有似無地纏向了隊列中那位須發花白、眼觀鼻鼻觀心的謝家大管事。
老者看似入定,袖中的手指卻已無聲撚緊。
這哪裡是恩典?
這是將謝家這艘百年商船,用皇權這根最粗的纜繩,死死綁在了郡主那艘看起來華麗卻前途未卜的快艇上!
是福是禍,猶未可知!
大殿內已是一片死寂,隻能聽見眾人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陛下!這也太寵青河郡主了吧!
站在皇子隊列前方的齊王周景淵,袖袍下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陷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他如何聽不出這其中的深意?父皇這是在為那個賤人鋪路!
他心中正恨得咬牙切齒,李安尖細的嗓音,第三次響徹大殿,而這一次,矛頭直指他而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齊王景淵,天資聰穎,堪當重任。朕聞青河郡主欲為國庫興辦琉璃工坊,需西山煤場專供煤炭,此事關乎國庫命脈,非皇子親臨督辦,朕不能安。特委派齊王景淵,即日啟程,趕赴西山,全權督辦煤場開采及運輸一應事宜!務使工坊用度無憂,不得有誤!欽此!”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