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聖旨,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了齊王周景淵的頭頂!
讓他一個堂堂親王,去給一個女人,一個他最想捏死、最想得到的女人,當監工?去挖煤?!
這哪裡是重用,這分明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把他釘在了恥辱柱上!
是發配!
是羞辱!
一股腥甜的鐵鏽味猛地從喉間湧上,周景淵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竟不受控製地晃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身後無數道目光,憐憫、嘲諷、幸災樂禍……像無數根鋼針,紮得他體無完膚。
而周圍的文武百官,更是齊刷刷地將頭埋得更低,眼角的餘光都刻意避開了這位失勢的皇子,仿佛他身上帶著什麼會傳染的瘟疫。
唯有戶部尚書林德正!
第一道聖旨,他差點繃不住臉上的官威。
恭王府?
那座一年光修繕就要花去戶部三千兩銀子的銷金窟,就這麼給出去了?
他心裡剛一陣肉疼,陛下第三道聖旨裡便提到了“琉璃工坊”!那可是能讓雪花銀像潮水一樣湧入國庫的買賣!
一瞬間,林德正看向喬兮月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哪裡是個郡主,分明是一座行走的、會下金蛋的金山!這座恭王府,賞得值!太值了!
“兒臣……領旨……謝恩!”
那句謝恩的話,像是從牙縫裡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來的,帶著血和恨。
太子周景琰看著三弟那張鐵青得如同死人一般的臉,心中重重一歎。
父皇此舉,這般不留情麵,怕是徹底將老三逼上了絕路,也難怪,老三最近越發過分了,結黨營私,聽說青河郡主初入京城,他還跑去攔人家馬車。
而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此刻再看向龍椅上那位精神矍鑠的帝王時,心中隻剩下四個字——手段狠厲!
好狠的手段!
好毒的算計!
捧郡主,綁謝家,貶齊王!
看樣子,這京城的天,要變了!
退朝的鐘聲敲響,周景淵一言不發,甚至沒有理會太子擔憂的詢問,轉身,如一陣風般,衝出了皇宮。
他沒有回自己的王府,而是徑直奔向了城西那座氣勢恢宏的丞相府邸。
丞相府,書房內。
“哐當!”
一方價值千金的端硯,被周景淵狠狠地從書案上掃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墨汁飛濺,汙了名貴的地毯。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孫博雅,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結了一層薄冰:“外公,他不是要我去死,他是要我生不如死。”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裡滿是淬毒的恨意,“他讓我,一個堂堂親王,去給那個隻配給男人取樂的玩意兒當監工,去給她挖煤。他這是把我當成了她腳下的一條狗啊。”
老者正是當朝丞相,孫博雅。
他看著暴怒的外孫,渾濁的老眼中沒有半分波瀾。
他沒有再去看齊王,反而緩緩彎下腰,從一地狼藉中,將那支被摔斷的狼毫筆撿了起來,用袖口輕輕拂去上麵沾染的墨跡與灰塵,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在擦拭一件珍寶。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抬起頭,那雙看似昏花的眼睛裡,已再無半分溫情,隻剩下毒蛇吐信般的徹骨陰狠。
“殿下,息怒。”他的聲音蒼老,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息怒?我如何息怒!”周景淵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齒,“都是因為那個賤人!那個叫喬兮月的賤人!若不是她,父皇早就……”
“殿下。”孫博雅打斷了他,將那支斷筆,輕輕放在了桌案上。
他凝視著那道整齊的斷口,聲音蒼老而平靜,聽不出喜怒,“筆斷了,換一支便是。可若是人的脊梁斷了,又該如何?”
他抬起渾濁的老眼,看向周景淵,聲音蒼老而平靜,“既然陛下覺得西山重要,那便不能出任何差池。殿下此去,是為陛下分憂,若那裡的煤礦……不慎塌了,或是運煤的路上……遇到了不長眼的山匪,傷了什麼不該傷的人,那也是天災人禍,與殿下何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