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天要亡我大周啊……”
老郎中那一聲絕望的囈語,像一柄重錘,敲碎了安康縣衙內最後一絲殘存的希望。
絕望,如漲潮的海水,無聲無息地淹沒了每一個人。
神機營的鐵血將士們,看著吐血昏迷的公主,看著那具被天雷劈得麵目全非的太子“屍身”,臉上是信仰崩塌後的茫然。
黎子釗抱著妻子,那顆因習讀聖賢書而沉穩不驚的心,在這一刻被撕扯得鮮血淋漓。
懷中人微弱的呼吸,像一根最細的毒針,紮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痙攣。
他猛地抬頭,那雙總是溫潤的眸子,在這一刻,被一種決絕的、近乎瘋狂的血色所吞噬。
他小心翼翼地,將妻子平放在一張還算乾淨的床榻上,用自己的外袍輕輕蓋住她冰冷的身軀。
他沒有去管那些束手無策的郎中,在那一刻,他不再是那個溫潤如玉的黎家子,也不是那個前途無量的案首。
他隻是一個,即將失去全世界的男人。
他站直了身體,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個巨大的、盛滿了清水的浴桶前。他不是去道彆,他腦中反複回響的,是妻子在引雷前喃喃自語的“乾坤雷膽,逆衝陰陽”。雷法之後,為何是焦炭?這不合道理。他是一個讀書人,他信“格物致知”。他俯下身,不是去探查脈搏,而是想從這具被天雷劈過的“法體”上,尋找妻子那套理論的蛛絲馬跡。
然而,借著燭光,他瞳孔猛地一縮!
那具焦黑的軀體上,本該被天雷燒灼出的、樹枝狀的猙獰焦痕,非但沒有潰爛,邊緣處竟……竟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新肉般的粉色!
黎子釗心頭狂跳!
他瘋了似的,一把撕開周景琰胸口那早已燒成布條的衣物。
焦黑的皮膚之下,那顆本應停止跳動的心臟位置,竟有一團柔和的、金色的光暈,在水下頑強地閃爍!
那光暈所及之處,焦黑的死肉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消融,一絲絲鮮活的、嫩紅的肉芽,正在頑強地、從死寂的焦炭之下,破土而出!
是靈泉水!
是月兒引來救治景琰的靈泉水!
它沒有失效!
它還在!
這是不是證明,月兒,她還在!?
“神……神跡……”老郎中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當他看到那焦黑皮膚下透出的溫潤光澤時,整個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呆立當場!
他顫抖著伸出手,想去觸碰,卻又在半空中猛地縮回,對著那浴桶,對著桶中那具焦黑的“屍體”,五體投地,老淚縱橫。
“這不是醫術……這是造化!是起死回生的仙法啊!”
黎子釗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瘋了似的舀起一捧浴桶中的“神水”,轉身便要衝回喬兮月的床邊!他要救她!他一定能救她!
然而,他剛邁出一步,臥房的門便被一股巨力轟然撞開!
“不好了!黎先生!”一名年輕士兵淒厲的慘叫聲從門外傳來,他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臉上滿是比見到巫神還要驚恐的神情!
“黎……黎先生……”他驚恐地看向黎子釗,聲音都在發顫,“我……我胸口……好癢……”
他說著,竟不受控製地伸出手,狠狠抓向自己胸前那早已結疤的傷口!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他竟硬生生將那塊結好的血痂撕開!
沒有鮮血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