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你瘋了!”
黎子釗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溫潤與從容。
他死死抓住喬兮月的手,那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的骨骼捏碎。他感覺不到妻子手腕的纖細,隻能感覺到那一片讓他心慌意亂的冰冷。
“你看不見!身體又虛弱到了極致!那巫神島是何等龍潭虎穴,你此去,和送死有什麼分彆!”他幾乎是在咆哮,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眸子,此刻被血絲與驚駭所占據。
他寧可自己去死,也無法接受讓她孤身一人,踏入那片吞噬了所有光明的未知魔域。
喬兮月沒有掙紮。
她反手,用自己冰涼的指尖,輕輕撫上他因激動而暴起的青筋。那張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平靜。
“夫君,我看得見。”她蒙著白布的雙眼,仿佛真的能“看”到他,那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
“我比任何時候,都看得清。留在這裡,我們是在等死。我們隻有去巫神島,找到那個創造了它的‘同類’,拿到他編寫這一切的‘源代碼’,我們才有機會,為景琰,為這天下,博回一條生路。”
“源代碼……”黎子釗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彙,但他懂了。
他懂了妻子那瘋狂決定背後,屬於另一個世界的、冰冷而又精準的邏輯。
他不再爭辯,隻是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那動作,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
他鬆開她,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臥房。
“王錚!”
“在!”
“將太子殿下,秘密轉移至後衙地窖。任何人不得靠近!另外,將所有染病的神機營弟兄,集中隔離在西廂!快!”
他用最快的速度,為妻子隔絕出一方絕對安全,也絕對孤絕的戰場。
他自己,則再次返回了那個盛滿清水的浴桶旁,仔細觀察著周景琰胸口那團柔和的金色光暈。
新肉與焦炭並存,生機與死氣交織。
那金光如同一支頑強的軍隊,正以極其緩慢卻堅韌的姿態,對抗著紫色巫力的侵蝕。一個詭異而脆弱的平衡。
就在此時,西廂的方向,傳來了一聲比之前更淒厲、更絕望的慘叫!
“黎先生!救命!又……又來了!”一名負責看護的士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他指著自己的手臂,那上麵一道早已愈合的刀傷,此刻竟高高鼓起,皮膚之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動!
“癢……好癢……”他一邊嘶吼,一邊瘋狂地抓撓,眨眼間便血肉模糊。
黎子釗衝過去,死死按住他。
在跳動的燭光下,他駭然地看到,那士兵的傷口之下,一個紫黑色的、黏滑的、如同蠍卵般的“肉芽”,正破開血肉,緩緩地、一寸寸地鑽了出來!
“靈泉水!”喬兮月聽到聲音,立即引出靈泉水,她想驗證一個猜想。
黎子釗配合默契,在喬兮月嚷出的瞬間,取來一個杯子,放在她的手邊,然後將那珍貴的水液滴向肉芽。
然而,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發生了!
那紫黑色的肉芽在接觸到靈泉水的瞬間,非但沒有被淨化,反而如同被澆灌了最肥沃的養料,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一圈,發出一陣“滋滋”的、仿佛血肉被灼燒的詭異聲響!
“啊——!!”那士兵發出一聲比之前淒厲十倍的慘叫,傷口處的血肉被肉芽瘋狂吞噬,整個人劇烈抽搐,竟是當場昏死過去!
失敗了。
連最後的底牌,都成了敵人的養料。
黎子釗踉蹌著後退,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儘。
他看著床上那個雙目失明、虛弱不堪的妻子,頹然跪倒,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嗚咽:“月兒……沒用了……全都……沒用了……”
喬兮月“聽”著他聲音裡的崩潰,自己的心也一寸寸沉入冰海。她腦中瘋狂回放著祠堂裡的一幕幕,試圖從那片血色的記憶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雷……天雷……”她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