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到來。
京城最後一絲冰雪消融。
太和殿早朝。
周瑾瑜身穿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
他的麵色平靜,目光深邃。
底下的文武百官,隊列整齊,鴉雀無聲。
朝會的氣氛,在經過那次大洗牌後,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暗流湧動,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與高效。
周瑾瑜看著底下這些麵孔。
有舊臣,有新貴。
他們的眼中,再也沒有了派係之爭的精光,隻剩下對皇權的絕對服從。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太監尖細的嗓音響起。
大殿之內,依舊一片安靜。
周瑾瑜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
最後,他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朕,有旨意要頒。”
所有官員精神一振,齊齊躬身。
“臣等,恭聽聖諭。”
周瑾瑜沒有看任何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太和殿的穹頂,望向了遙遠的天際。
“鎮國公主喬兮月,品性高潔,聰慧賢良。”
“內閣大學士黎子釗,文武雙全,功在社稷。”
“二人乃天作之合,為我大周江山,立下不世之功。”
“然,二人成婚倉促,未行大典,實為憾事。”
“朕意,於下月初八,為鎮國公主與黎大學士,補辦國婚。”
“舉國同慶,以彰其功,以安天下。”
聖旨的內容,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
整個朝堂,瞬間震動。
官員們先是錯愕,隨即,轉化為了巨大的喜悅。
國婚。
這是皇室最高規格的婚禮。
上一場國婚,還是當今陛下迎娶孟皇後之時。
經曆了一場幾乎動搖國本的血腥清洗。
經曆了一場顛覆世界觀的驚天秘聞。
大周的朝廷和百姓,太需要一場盛大的喜事來撫平每個人心中那根緊繃的弦。
需要一場喜事,來向天下宣告:大周王朝,已經撥亂反正,重歸安穩。
“陛下聖明!”
不知是誰,第一個高喊出聲。
下一刻,山呼海嘯般的應和聲,響徹整個太和殿。
“陛下聖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官員們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皇帝的這道旨意,意味深長。
這是對女兒的補償。
更是對那位新晉閣臣的無上榮寵。
它向所有人宣告,這對夫妻,是皇帝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他們的地位,無可撼動。
消息很快從皇宮傳出。
整個京城,都沸騰了。
百姓們奔走相告,臉上洋溢著喜悅。
酒樓裡,茶館中,到處都在談論著這場即將到來的盛大婚禮。
鎮國公主與黎大學士的故事,早已被編成了各種版本。
在百姓口中,他們是神仙眷侶,是拯救大周的英雄。
現在,英雄要補辦婚禮。
這不僅是皇家的事,也是所有大周子民的事。
整個京城的陰霾,仿佛被這道旨意,徹底驅散。
陽光,重新照耀在這座古老的都城。
國婚的籌備,提上了日程。
按照大周的規製,此事應由禮部全權操辦。
禮部尚書,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臣。
姓錢,名文海。
他在孫黨倒台後,戰戰兢兢地接過了這個位置。
接到聖旨,錢尚書不敢有半分怠慢。
他立刻召集了部裡所有的官員。
眾人翻遍了所有的典籍,找出了塵封已久的國婚卷宗。
三天後。
錢尚書帶著三套厚厚的方案,走進了禦書房。
他的額頭上,滿是汗水。
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
“陛下,臣等嘔心瀝血,按照祖宗舊製,擬定了三套方案。”
“此乃‘乾坤’之禮,此乃‘日月’之禮,此乃‘天地’之禮。”
“每一套,都嚴格遵循祖宗之法,禮數周全,無可增減。”
周瑾瑜沒有看那些方案。
他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黎子釗。
黎子釗上前一步,從錢尚書手中接過了那三份方案。
他翻看得很仔細。
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
禦書房內,一片安靜,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錢尚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偷偷地看著黎子釗。
這位年輕的大學士,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
連內閣首輔,都要讓他三分。
他的意見,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皇帝的決定。
終於,黎子釗看完了。
他將三份方案,輕輕地放回了桌上。
然後,對著錢尚書,微微躬身。
“錢大人辛苦了。”
他的態度很溫和。
錢尚書的心,卻沉了下去。
果然,黎子釗開口了。
“這三套方案,禮數周全,典雅厚重。”
“但,恕下官直言。”
“耗費巨大,禮數繁冗,動輒就要耗費民脂民膏數十萬兩。”
“且流程複雜,祭天拜祖,三跪九叩,耗時數日,新人與百官皆疲憊不堪。”
“如今,大周新政伊始,百廢待興,處處都需要用錢。”
“格物院要錢,皇家船隊要錢,擴編水師也要錢。”
“如此鋪張浪費,與新政之風,背道而馳。”
黎子釗的話,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
他沒有指責禮部,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錢尚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想反駁,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新政,如今是朝堂之上,誰也不敢觸碰的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