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京郊西山皇家靶場。
此地早已被禁軍裡三層外三層地封鎖,氣氛肅殺。
高高的觀禮台上,大周軍方的頭麵人物幾乎到齊。
兵部尚書張昭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他身形魁梧,一身戎裝,不怒自威。他的目光掃過空曠的靶場,深邃的眼眸裡看不出喜怒。
他旁邊的,是神機營校尉周山。周山腰杆挺得筆直,手一直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遠處靶場的入口。
其餘的,也都是軍中宿將。他們身上都帶著久經沙場的鐵血之氣,此刻卻都沉默著,讓整個觀禮台的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連皇帝周瑾瑜,也親自駕臨。
他坐在龍椅上,神情平靜,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靶場的中央。
一個月前,格物院接下了軍方的訂單。
一個月的時間,對於研發一款全新的武器來說,實在太短。
在場的將領們,心中都存著一份懷疑。
他們承認格物院煉出的新鋼是好東西,也承認公主殿下天資聰穎。
但武器研發,不是靠小聰明就能成的。
那需要無數次的試錯,需要血與火的經驗積累。
格物院那群整天和圖紙、數據打交道的文人學子,閉門造車一個月,能造出什麼東西來?
是比現有軍械強上一點?還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沒人知道答案。
為了進行對比,靶場的一側,早已擺放好了一門神機營現役最強的紅夷大炮。
那門大炮通體由青銅鑄造,炮身粗壯,充滿了力量感。經驗豐富的炮手們已經完成了裝填,引線就放在旁邊,隨時可以點燃。
就在這片既有期待,又有懷疑的寂靜中,靶場的入口處,終於出現了動靜。
喬兮月走在最前麵。
她身後,跟著一群格物院的學子和工匠。
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絲緊張,也帶著一份難以掩飾的自信。
喬兮月走到觀禮台下,對著皇帝周瑾瑜行了一禮。
沒有多餘的廢話。
她直接開始展示。
“第一件,單兵連射武器。”
喬兮月揮了揮手。
一名年輕學子從隊列中走出。
他身材並不魁梧,甚至有些單薄,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
正是物理小組的徐光。
徐光手中,捧著一件造型奇特的武器。
神機營校尉周山瞳孔猛地一縮。
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正是他一個月前在圖紙上看到的那件武器。
實物,比他想象的更加小巧,更加精致。
通體由深色的木料和泛著幽藍色光澤的鋼件構成,結構異常緊湊,完全沒有傳統弩機那種笨重誇張的感覺。
它不像一件武器。
更像一件,由頂級工匠打造出的精密藝術品。
徐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到了百步之外的射擊位。
他的麵前,立著一排由厚實鬆木板製成的靶子。
周山死死盯著徐光的動作。
他沒有看到預想中那種費力的上弦過程。
沒有彎腰,沒有用腳蹬。
徐光隻是很輕鬆地,拉動了弩身側麵一個精巧的金屬拉杆。
哢噠。
一聲清脆的機括咬合聲響起。
上弦,完成了。
整個過程,不到兩息。
觀禮台上的將領們,發出一陣輕微的騷動。
光是這個上弦速度,就已經超越了大周所有的弩機。
緊接著,徐光將那具小巧的連弩抵在肩上。
他的姿勢很穩。
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機上。
然後,連續扣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隻聽見一陣密集的,如同暴雨敲打芭蕉葉的聲音,驟然響起!
嗖!嗖!嗖!嗖!嗖!
二十支閃爍著森然寒光的特製短矢,在不到十息的時間內,從弩身上方的箭匣中傾瀉而出!
它們在空中,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密不透風的箭雨!
下一刻。
那片箭雨,便狠狠地撞在了百步之外的木靶上!
噗!噗!噗!噗!
沉悶的入肉聲,連成一片。
堅固的鬆木靶子,在瞬間,就被射成了刺蝟!
二十支短矢,無一落空!
每一支都深深地貫入了靶身之中,力道極大,尾部的羽翼還在高頻率地微微顫抖。
整個靶場,死一般的寂靜。
觀禮台上,所有的將領,包括兵部尚書張昭在內,都在同一時間,從座位上霍然起立!
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排被徹底摧毀的靶子,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們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幅恐怖的畫麵。
一個士兵,手持這種武器。
一個百人方陣,手持這種武器。
在敵人衝鋒的道路上,同時扣動扳機。
那將是何等恐怖的死亡彈幕!
任何血肉之軀,任何衝鋒的陣型,都將在瞬間,被這片鋼鐵風暴撕成碎片!
周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不是恐懼。
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