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陳曉克仍對著一疊攤開的圖紙和資料發愁。
台燈的光暈下,是他緊鎖的眉頭。完全摒棄現代物料,僅靠1950年的基礎去生產那些坦克配件,思路是清晰的,但每一步都仿佛要踩著刀尖走過。
氣缸頭可以用鑄鐵翻砂,但廢品率會高得嚇人;離合器片的摩擦材料隻能用土法燒結,性能堪憂;而最大的攔路虎——齒輪,沒有滾齒機,那用銑床分度頭一個一個齒銑削的原始方法,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效率低下、質量不穩定、對老師傅的消耗極大…這條路,走得通,但代價巨大,且無法持久。
“不能這麼硬闖。”陳曉克揉著太陽穴,自言自語。
符老的警告言猶在耳,大規模搬運此路不通,但少量、精準、隱蔽的支援,或許是唯一可行的折中方案。
現在不可能完全擺脫對現代的依賴。
他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可以少量多次地搬運。
不再輸送成品,甚至減少半成品,而是輸送能催生本土製造能力的核心部件。
他的目光落在“滾齒機”三個字上。對,就是它!如果能造出一台屬於自己的滾齒機,齒輪問題就迎刃而開。
他立刻開始規劃,在現代定製滾齒機最核心的部件——精密主軸總成、分度蝸輪副、高精度絲杠。這些部件技術含量濃縮,體積相對小巧,便於運輸。更重要的是,它們隻是“零件”,而非整台充滿現代痕跡的機器。
而在1950年的南昌,“前進廠”將利用本地鑄造能力製造笨重的床身、立柱,用自家的刨床、銑床進行加工,最後將所有部件總裝起來。
這樣,一台誕生於1950年的“本土”滾齒機就出現了。
輸入的現代因素被降到最低,但帶來的技術提升是跨越性的。
然而,這個計劃有一個致命的前提:他陳曉克自己,必須首先掌握裝配和調試這台精密機器的能力。
總不能把珍貴無比的核心部件運過去,卻因為裝配失誤而變成一堆廢鐵。
刮研、校準、精度調整…這些手藝活,光靠圖紙和說明書是學不來的,必須親手去摸,去練,去失敗無數次才能找到手感。
可是,去哪找這些老設備來練手?
他手頭那點錢,采購了核心部件後已是捉襟見肘,再租場地、買舊機床…他感到一陣無力。
他詢問了一下舊機床的情況,這些老舊機床本身不值錢,但是需要運輸加上維修保養,還是要花不少錢。
這還得依靠舊版人民幣了。
陳曉克盤算著要拿出多少錢幣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那個熟悉的荷花頭像。
“青雲譜昌南三店工業區,朱橋東路29號倉庫。明天去接收。”信息來自符老的管家,言簡意賅。
陳曉克一愣,下意識地回複:“什麼?接收什麼?符老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電話直接打了進來,是符老本人。
“小子,”符老的聲音有些急促,“你這不要命了?還要送過去東西?”
“我不是繼續輸送物資,而是要練手,帶技術過去,少量輸入核心部件。”陳曉克解釋一下。
“好,”符老知道錯怪了陳曉克,他馬上就想到陳曉克財力並不足的問題,“你的難處,我清楚。你想練手藝,想搞技術的想法是對的。但你手頭那點錢,經不起折騰。從那邊帶東西過來換錢,每一次都是在走鋼絲,你賭不起,我更賭不起。”
陳曉克還想堅持一下自己的獨立性:“符老,我可以慢慢來,我自己能…”
“時間不等人。”符老輕輕打斷他,“你等得起,那邊也等不起。彆犯倔,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仿佛能看透陳曉克的掙紮,語氣放緩了些,卻更顯深沉:“過兩天,我給你發一個新的地址,去了報你的名字就行。裡麵該有的設備都有,缺什麼工具、材料,直接跟裡麵的負責人提,他們會給你安排好。以後那裡就是你的‘技工學堂’。”
說完,不等陳曉克再回應,電話便掛斷了。
陳曉克握著手機,愣了片刻,最終苦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