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克啊,腦子裡的圖紙畫得再花哨,最後都得落到這鐵疙瘩上,靠手藝說話。”趙師傅聲音洪亮,帶著老一輩工匠特有的篤定,“你這汽錘的氣缸套,內孔要鏜得又直又光,差一絲,活塞就跑不順,力氣全耗在磨蹭上了!”
陳曉克跟他說要製造蒸汽錘時,趙師傅也沒有問他又要乾什麼。
隻是依舊開啟了指導模式。
“我明白,趙師傅。”陳曉克深吸一口氣,將一根粗壯的QT5007球墨鑄鐵毛坯小心翼翼地吊裝到鏜床的工作台上,用壓板仔細固定、找正。
“乾這活,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趙師傅指點道,“先粗鏜,留足餘量;再精鏜,刀要磨得利,進給要勻,手下的感覺最重要!最後一步,”他指著旁邊一架老舊的內圓磨頭,“得上這個,一點點蹭,靠的是耐心,磨出那鏡麵光來!”
陳曉克點點頭,開始了漫長而枯燥的鏜孔作業。
他搖動手輪,控製著鏜杆緩緩進入毛坯,鐵屑呈著暗藍色的螺旋狀不斷排出。
他全神貫注,用耳朵聽切削的聲音,用手感受進給的阻力,不斷微調,確保尺寸和圓度。
汗水浸濕了他的工裝。
接下來是活塞錘杆的加工。
他選用42CrMo合金鋼棒料,在老式車床上,用鋒利的硬質合金刀,一遍遍精細車削。
趙師傅在一旁眯著眼看:“尺寸到了不算完,得磨!磨床上去,把最後那幾絲磨出來,表麵粗糙度才能達標!”
陳曉克點點頭。
最精巧的活是加工配氣閥的閥芯和閥體,這需要極高的配合精度。
陳曉克在趙師傅的指導下,用精密小車床和手工研磨相結合的方法。
他先車出大致形狀,然後用在機油中調和的金剛石研磨膏,將閥芯與閥體配對,進行手工對研。
這是一個極其考驗耐心和手感的過程,直到閥芯能在閥體內順滑移動且無明顯間隙為止。
“這手藝,現在沒幾個年輕人會了,也靜不下這個心。”趙師傅看著陳曉克一絲不苟地研磨,滿意地點點頭,“但這才是真功夫!比那按按鈕的機器,出來的活兒有靈性!”
那些高性能的聚氨酯密封件,陳曉克無法手工製作,但他找到了符合時代“偽裝”要求的替代品——他采購了耐磨丁腈橡膠材質的V形和O形密封圈,這種材料在1950年代也已出現,隻是性能遠不如現代產品。
可是這足以蒙混過關。
最後,他用手工板牙和絲錐加工出那一套高強度螺栓,並對它們進行了火焰加熱淬火的熱處理,以達到12.9級的強度要求。
所有零件加工完成後,陳曉克用油石精心打磨掉毛刺,塗抹上防鏽脂,用油紙和木箱仔細封裝。
趙師傅看著這些即將發走的零件,拍了拍陳曉克的肩膀:“小子,手藝練得不錯了!這些家夥事兒,是給哪個老廠子的救命寶貝去吧?乾的是積德的事!”
陳曉克沒有回答,就隻是笑了笑,任憑趙師傅去猜測。
看著這些凝聚了傳統加工技藝和現代材料知識的“火種”,心中充滿了成就感和期待。
……
蒸汽錘完成,並不是終點。
在趙師傅的指導下,陳曉克如同一個勤奮的學徒,將“前進廠”急需的下一批“工業火種”逐一加工出來。
車間裡,老機床的轟鳴聲仿佛是與另一個時空的共鳴。
下一個就是台鑽。
水泵機組是“零件集合體”,需要大量螺栓、銷軸進行連接和固定。
這意味著有數不清的孔需要加工。
機座上的安裝孔、軸承端蓋上的螺栓孔、泵殼上的連接孔、法蘭上的水管孔等。
這些孔要求位置準確、尺寸統一,否則無法裝配。
手工劃線鑽孔效率低下,精度差,勞動強度極大。
這時有了台鑽,就可以更加完美地完成這個任務。
陳曉克選用軸承鋼,在車床上精心車製出高精度主軸,並經熱處理和精密磨削,保證其徑向跳動小於0.005mm。他配套加工了精密齒輪組和一副淬火磨削的絲杠螺母,用於進給機構。
這些部件將賦予那台由“前進廠”自鑄床身組裝的鑽床,以遠超時代的鑽孔精度。
一根采用42CrMo鋼鍛造、車削並經調質處理的高強度曲軸是核心。
陳曉克配套加工了連杆、精密導向柱和一套變速齒輪。
這套核心將是自製的“C”型框架壓力機,擁有平穩而強大的壓裝能力。
第三個是劃線平台。
在加工大型、複雜零件時,第一道工序就是劃線。
工人需要根據圖紙,在毛坯上畫出所有的加工界限、孔位中心線、輪廓線。如果劃線本身的基準就不準,後續所有加工都會累積誤差,導致零件報廢或無法裝配。
沒有高精度的平台,劃線隻能憑經驗,誤差巨大。
這是精度之基。
陳曉克訂購了一塊經過應力消除和精密研磨的小尺寸零級鑄鐵平台。
同時,他親手刮研出一套高精度直角尺、方箱,並準備了一套包含量塊、百分表在內的精密量具。
這將為“前進廠”建立一個可靠的精度基準。
所有部件再次經過防鏽處理,被仔細包裹、裝箱。
這麼一趟趟地運輸,再在前進廠組裝,快速地投入使用。
使得水泵機組的生產量,不斷地提升著。
到了雨季時,已經達到了月產62台。
隻是今年的雨季,卻沒有讓人民等來大雨。
所以前進廠等來了工業局更多的電話。
沈局長沒有多催促,隻是一個勁的問前進廠的需求。
這也無聲地告訴陳曉克,農業需要水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