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的臉色幾乎瞬間沉了下去,迅速對溫灼說了句,“等下會有護士來帶你做檢查。”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病房。
拉開門。
幾步開外,他的母親正安靜地站在那裡。
晨光透過走廊儘頭的窗戶,在她墨綠色的真絲套裝上投下柔和的光澤,頸間係著的絲巾紋絲不亂,每一根銀發都妥帖地挽在腦後。
見他出來,她眼底一抹慌亂閃過,顯然是沒料到他會在病房裡。
但很快她就調整好了心態,衝著他微微扯了下唇角,若無其事地說:“醒醒,你也在啊,我來看看夏夏。”
傅沉沒接話,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目光沉靜如水,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仿佛能穿透她精心維持的得體表象,看到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空氣裡彌漫開一種比爭吵更令人壓抑的靜謐。
對峙持續了足有一分鐘。
最後,傅沉依舊什麼都沒說,率先抬步離開。
傅老太太緊隨其後。
母子倆來到樓下無人的地方站住腳。
傅沉抽了支煙低頭點著,煙霧繚繞,他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我跟您說過,不要插手我的事。”
傅老太太輕笑,“怎麼,作為你的母親,我難道還不能關心一下你的感情生活了?”
“不能。”傅沉絲毫沒有猶豫,“上次我還跟您說過,不許再去找她。”
“我隻是聽說她生病住院來看看她。”
傅沉冷冽的目光注視她,“聽誰說的?”
傅老太太麵帶微笑,“這個不重要。”
“很重要。”
氣氛再次僵住。
傅老太太看著麵前這個早已經脫離她掌控、態度十分堅決的小兒子,也就不打算跟他迂回了。
“醒醒,她當年能為了錢毫不猶豫離開你,如今境況更糟,手段隻怕會更不計後果。你此刻的……愧疚,”她精準地用了“愧疚”這個詞,“很可能隻會成為她眼裡新的可以利用的工具。”
“你可知她這三年為了掙錢都做過什麼事嗎?之前我還想著同意你們在一起,但現在媽媽很明確地告訴你,她進不了傅家的門。”
她沒有提高聲調,沒有一絲失態,每一個字都保持著上流社會應有的得體,但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基於階層和過往的蔑視與否定,比任何疾言厲色都更具侮辱性。
“傅家不止你一個人,多少雙眼睛看著。你父親年紀大了,心臟也不好,經不起任何的鬨劇。”
她最終將話題引回了家族和責任,這是她最有力的武器,也是她認為兒子最無法反駁的理由。
傅沉沉默地聽著,母親的每一句話都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地紮在他剛剛開始剝離厚重冰層、露出鮮嫩皮肉的心上。
隻可惜,那刺痛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激起了一種近乎逆反的憤怒。
他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
笑聲裡沒有半分暖意,隻有濃濃的嘲諷,也不知是在嘲諷母親,還是嘲諷過去那個輕信了這種“提醒”的自己。
“您對她,對我,似乎都存在很深的誤解。”
他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冷,也更穩。
“您習慣了用衡量生意風險的方式來衡量我身邊的人。正是因為我太記得您的提醒,記得‘傅家掌舵人’這個身份該有的警惕和多疑,三年前才會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他看著母親瞬間微變的臉色和那悄然掐入掌心的指尖,繼續道,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