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像是被那無聲的淚痕和桌上那張皺巴巴的借條施了定身術。
血液衝刷著耳膜,發出巨大的轟鳴,卻又奇異地隔絕了外界一切聲音,隻留下他痛苦喘息的聲音,一下下,砸在她的心上。
他說,他想跟她結婚。
他說,那張支票是借給徐臨的。
他說,她從未真正信任過他。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將她三年來所有的委屈、所有支撐自己的理由、乃至所有賴以生存的、自以為是的“清醒”,都砸得粉碎。
留下的不是解脫,而是一片冰冷的令人恐慌的廢墟。
她錯了嗎?
她所以為的真相,竟然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臆測和……不信任?
一股尖銳的羞愧瞬間席卷了她,讓她渾身發冷,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她看著他那雙曾經總是盛滿自信或深沉的眼眸,此刻被手掌覆蓋,隻留下劇烈起伏的顯得異常脆弱的寬闊肩膀。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傅沉。
褪去了所有冷漠、憤怒和高高在上的外殼,隻剩下最原始的、毫無遮掩的痛苦。
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酸澀和疼痛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她想說點什麼,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巨大的無力感和愧疚感像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傅沉捂著眼睛的手緩緩放下。
他沒有看她,隻是垂著眼眸,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遮住了所有情緒,隻留下一種近乎枯竭的平靜。
但那雙通紅的眼眶,和眼角殘餘的未乾濕意,卻昭示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崩潰。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動作帶著一種疲憊到極點的粗魯。
然後,他彎下腰,沉默地將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來,動作有些遲緩,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踉蹌。
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包廂裡顯得格外清晰。
扶好椅子,他依舊沒有看她,也沒有再看那張借條,隻是轉身,朝著包廂門口走去。
他的背影依舊挺拔,每一寸線條都繃緊著,透出一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蕭索和疏離,仿佛在她和他之間,陡然立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冰封高牆。
溫灼的心猛地一空。
他要走了。
在她終於知道了一切,在她內心天翻地覆,卻還一個字都來不及說的時候,他就要這樣離開。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比當年看到支票時更甚。
“傅沉!”
幾乎是出於本能,她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急切和哽咽而變了調。
男人的腳步頓在門前,手已經搭上了門把,卻沒有回頭。
溫灼急促地呼吸著,腦子裡一片混亂,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道歉?解釋?懺悔?似乎都不對。
最終,她隻是看著他那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背影,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對……對不起……”
她的聲音破碎不堪,幾乎被劇烈的耳鳴吞沒。
除了這三個蒼白到可笑的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傅沉搭在門把上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依舊沒有回頭,隻是維持著那個姿勢,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
久到溫灼以為他不會再回應,心臟一點點沉入穀底時,他才終於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