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灼輕飄飄的反問,像一根精準的針,刺破了傅老太太盛怒下虛張聲勢的氣球。
她所謂的“證據”,確實大多源於猜測和查到的零碎信息,真正能一擊致命的“肮臟實證”,她確實沒有。
被溫灼當場戳穿,巨大的難堪瞬間淹沒了她,讓她保養得宜的臉頰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
“你……你這個……”
傅老太太手指顫抖地指著溫灼,極度的憤怒讓她一時失語,搜腸刮肚想找出更惡毒的詞句。
“奶奶!”
傅少禹猛地抬頭,臉上還帶著鮮紅的指印,聲音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從頭到尾,都是我!是我纏著灼灼要跟她做朋友,是我單方麵喜歡她,是我在追她,是我控製不住自己去靠近她!她從來沒有主動接近過我,更沒有在我和小叔之間周旋!她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明確拒絕過我!”
他幾乎是吼出了最後一句話,帶著血淚的狼狽。
傅老太太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震得一愣,隨即怒火更熾。
“你被她灌了什麼迷魂湯?!到現在還替她說話!”
“我不是替她說話,我是說實話!”
傅少禹豁出去了,他指著溫灼左眉骨上那道猙獰的疤痕,聲音哽咽,“您知道灼灼這道疤是怎麼來的嗎?”
傅老太太冷眼掃過那道疤,嗤之以鼻,“肯定是跟哪個男人鬼混被人家老婆捉奸在床打的。”
“夠了!”傅少禹打斷她,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頭,又沉又重,“是三年前她為了救我時留下的!”
“您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三年前咱家的司機老李為什麼乾得好好的突然就辭職了?我來告訴您是為什麼!”
“因為他兒子夥同一群人,綁架了我,企圖向咱家勒索錢財,我認出老李的兒子後,他們那幫人計劃等一拿到錢就撕票。”
“我趁他們喝酒時,逃出來了,卻又被他們追上,逼到了一條死胡同裡……”
每每想起那晚,傅少禹都覺得,溫灼就是劈開黑暗而來拯救他的神。
他被堵在死胡同裡,後背緊貼著冰冷潮濕、長滿滑膩青苔的牆壁。
能聞到綁架者身上濃重的汗臭和酒氣,混合著角落裡垃圾腐爛的酸味,令人作嘔。
耳朵裡能聽到自己心臟因為恐懼而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快得要炸開。
遠處模糊的車聲像是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嘲弄,那麼近,又那麼遠,永遠抵達不了他所在的這片絕望深淵。
他聲嘶力竭地呼救,回應他的隻有綁架者的獰笑。
他們一步步逼近,鞋底摩擦地麵的沙沙聲,像毒蛇爬過枯葉。
死亡近在咫尺之際,那個陡然出現的纖瘦身影,逆著巷口微弱得可憐的光,像一道劈開永恒黑暗的閃電,給了他生的希望。
她沒有任何猶豫,甚至沒有發出一聲嗬斥,赤手空拳就敢撲上來。
他清晰地聽見棍棒砸在她骨肉上的悶響,看見鮮血瞬間從她眉骨迸濺出來,溫熱粘稠的液體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糊住了她一隻眼睛。
可她隻是晃了一下,甩了甩頭,仿佛隻是甩掉一滴雨水,擦都沒擦,那雙在血色中愈發顯得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鎖定著綁架者,揮舞著拳頭,一拳又一拳砸下……
那一刻,她像個從地獄血池裡爬出來的修羅,滿臉滿身都是血,卻比他見過的任何東西都耀眼。
沒有她,他早已經死在那晚肮臟濕冷的黑胡同裡。
可如今,她卻因為他,被奶奶這般羞辱詆毀。
她救了他,他卻讓她陷入如此難堪的境地。
辦公室裡陷入一片死寂。
傅老太太臉上的憤怒凝固了一瞬,被一種難以置信的愕然取代。
她下意識地再次看向溫灼眉骨的傷疤,眼神複雜地變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