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姝一怔,還未反應過來,江潯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將手收了回去。
溫熱的大手消失,沈明姝心頭不知為何,升起幾分悵然,但想起剛才江潯誇她的話,又開心了起來。
小時候,她也曾被江潯誇過幾次。
不,不是幾次,幾乎每次她完成了任務,江潯都會誇她。
可那時她年紀小,又怕他,每次江潯誇她,她隻顧著鬆口氣,慶幸任務終於結束。
不是像現在這樣,由衷的、徹底的開心喜悅。
開心到指尖發燙,幾乎有些想哭。
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這樣開心,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從上一世嫁給蕭崢之後,就再沒有過了。
她眼圈慢慢紅了。
江潯察覺,聲音中隱隱帶著慌,“怎麼了?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還是她討厭跟他身體接觸?
明明已經忍了那麼久了,剛才怎麼會……
沈明姝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太開心了。”
她眼尾還泛著淡紅,一雙眼卻澄澈發亮,像是被春水洗過。
江潯看著她,指尖動了動。
他很想再揉揉她的頭,就像方才那樣。
終究還是忍住了。
——
太子與三皇子積怨已久。
而宣王一向站在三皇子一側,如今宣王出事,太子一派的人終於抓住機會,紛紛落井下石。
宣王被關押的次日,禦書房中彈劾他的奏折便如雪片般接連不斷。
四皇子和江潯雖未明言,卻也在暗中推波助瀾,一時間,朝野內外,皆是對宣王的聲討,民間更有傳言沸騰,言語激烈至極。
昭文帝素來寵愛這位親弟弟,往年宣王鬨事,他總裝作不知,百般庇護。
但這一次,聲勢之大,輿情之洶湧,他已無力偏袒,隻得將此案交由大理寺徹查。
大理寺丞是太子一黨之人,手段乾練,不足數日,便已審理清楚。
宣王借宴會之機,對太子側妃行不軌之事,再加之前所犯之罪,賄買官吏、私設暗莊、強納良家女子……案卷摞起數尺之高,按律,已是死罪了。
太子奏請依律處斬,以正國綱。
昭文帝卻久久未下旨,終究是心軟了,隻是將宣王終身圈禁於宗人府,不得出來半步。
宣王至此徹底除名於朝堂,往後再無翻身之日。
沈府,聽鬆軒內香爐嫋嫋,棋盤間落子聲清脆。
江潯與沈明姝對坐,案上黑白子交錯,局勢尚未明朗。
沈明姝低頭盯著棋盤,手中執子卻遲遲未落,半晌,她抬頭,甜軟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悅。
“僅僅是圈禁,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江潯落下一子,聲音淡淡的,“他確實該死。”
沈明姝眼睛一亮,“阿兄有辦法?”
她實在是太想讓宣王死了!
江潯這般聰明,一定能想得到辦法的!
但緊接著她又擔憂起來,宣王到底是皇上的弟弟,皇上對他的態度人儘皆知,犯下這樣的罪還能留下一條命,若是江潯真的出手……
“可這樣,會不會連累阿兄啊?”
江潯看她一眼,“恨宣王的人很多,不需要臟我們的手。”
沈明姝一開始沒明白什麼意思,隨後恍然,立刻脆聲道:“還是阿兄聰明。”
兩人繼續下棋,屋內靜得隻能聽見棋子落盤的清響。
沈明姝望著眼前的局勢,愁得眉心都皺了起來。
許久沒跟江潯下棋,這一下才知,自己的棋藝和他的相比,簡直就是飛鳥和地瓜的差距!
她連他的意圖都看不懂,更彆說贏他了。
輸都輸不明白……
沈明姝愁眉思索間,眼前出現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指向一處,“走這。”
她下意識依言將子落下,黑白分明的一點,恰好破局。
沈明姝眼睛一下亮了起來,這點喜悅還未散開,心頭卻忽然有些恍惚。
其實,她的棋藝是江潯手把手教的,小時候,他也是這樣教她,先告訴她如何破局,再給她細心講解原因。
以至於她的走棋風格,和江潯有八九分相似。
她是江潯養大的,身上處處都是他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