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民兵的眼神,像鷹一樣銳利。
劉滿的心臟,下意識地收緊了一下。
但他麵上卻不動聲色,從懷裡掏出了那張介紹信,遞了過去。
“同誌,我去縣城辦點事。”
為首的民兵接過介紹信,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又抬頭對照了一下劉滿的臉。
確認無誤後,他才將介紹信還了回來,語氣生硬地揮了揮手。
“過去吧。”
劉滿點點頭,將介紹信貼身收好,邁步繼續往前走。
走了沒多遠,山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這些人大多都和他一樣,是附近幾個大隊的社員,手裡同樣捏著公社開的介紹信。
他們大多是奉了隊裡的命令,去城裡采購過年用的物資。
像劉滿這樣純粹為了私事進城的,少之又少。
一個麵黃肌瘦,眼珠子滴溜亂轉的乾瘦漢子,不知道從哪裡湊了過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
“兄弟,也是去縣城啊。”
“看你這身板,是哪個大隊的獵戶吧。”
劉滿瞥了他一眼,從這人身上,他嗅到了一股不懷好意的味道。
他不想多生事端,隻是含糊地“嗯”了一聲,腳下的步子,瞬間加快了許多。
那乾瘦漢子被甩在身後,看著劉滿的背影,眼神裡閃過一絲陰鷙。
劉滿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裡更加警惕。
他一路緊趕慢趕,翻過最後一道山梁,縣城的輪廓,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灰撲撲的低矮樓房,牆壁上刷著巨大的紅色標語。
街道上,成群結隊的自行車叮當作響,彙成一股鋼鐵的洪流。
行人們穿著千篇一律的藍色或者灰色工裝,臉上帶著這個時代特有的嚴肅與質樸。
劉滿深吸了一口混合著煤煙味的空氣,辨明了方向,徑直朝著縣裡最大的一家國營藥店走去。
藥店的門臉不大,裡麵卻飄散著一股濃鬱的藥材味。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老花鏡的老者,正坐在櫃台後麵,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算盤。
他就是這家店的掌櫃,陳吉福。
看到劉滿這個一身泥腿子打扮的鄉下人走進來,陳吉福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有啥事。”
劉滿也不在意他的態度,將背上的布包解下來,放在櫃台上,小心翼翼地解開。
“掌櫃的,我這兒有棵山裡挖出來的東西,您給瞧瞧,收不收。”
陳吉福不耐煩地瞥了一眼。
“又是些不值錢的草根樹皮。”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那根被泥土包裹,卻依舊掩蓋不住其神韻的野山參上時,他那撥動算盤的手,猛地僵住了。
他臉上的不耐與輕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震驚與凝重。
陳吉福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那棵人參,幾乎是把臉貼了上去。
他顫抖著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個放大鏡,仔仔細細地查看起來。
圓蘆,雁脖蘆,蘆碗緊密。
主根健壯,皮老紋深,體態玲瓏。
須條清晰,柔韌有彈性,上麵還有明顯的珍珠點。
“我的天。”
陳吉福倒吸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激動得哆嗦起來。
“這是正兒八經的純野山參,看這品相,少說也得有三十年的參齡!”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劉滿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從輕視,變成了炙熱的尊敬。
“這位同誌,這棵參,你打算賣多少錢。”
劉滿心裡早有盤算,他伸出一個巴掌。
陳吉福以為他說的是五十塊,心裡一喜,覺得撿了個大漏。
沒想到劉滿卻搖了搖頭,沉聲說道。
“掌櫃的,我是個粗人,不懂你們這些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