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這就出發了。”
王建國連連點頭,親自把劉滿送到了院子門口。
“路上當心點,早去早回。”
“等知青安頓好了,我讓你嫂子把那塊好肉燉上,咱哥倆好好喝一杯。”
“辛苦你了兄弟。”
劉滿擺了擺手,沒再回頭,邁開大步就朝著村外的山路走去。
凜冽的寒風像是刀子一樣,刮在人的臉上生疼。
劉滿裹緊了身上的舊棉襖,腳下的步子又快了幾分。
幾十裡的山路崎嶇不平,尋常人走一趟,腿肚子都得轉筋。
可對劉滿來說,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抄著近道,翻過兩個山頭,在下午三點剛過的時候,就趕到了塵土飛揚的縣汽車站。
汽車站門口的空地上,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些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一個個手裡都舉著寫著各個大隊名字的木牌子。
他們大都穿著破舊的棉襖,臉上帶著被風霜侵蝕過的滄桑,正聚在一起唉聲歎氣。
“他娘的,真不知道上麵是咋想的。”
“好端端的城裡娃,非得弄到咱們這窮山溝裡來受罪。”
“咱們自己都快吃不飽了,現在又來一幫吃白飯的,這日子可咋過啊。”
“誰說不是呢,來了一點活不會乾,還天天喊著要吃細糧,比地主老財還難伺候。”
“去年分到我們大隊的那幾個,春天剛到就病倒了一大片,天天哼哼唧唧的,還得派人去給他們熬藥。”
抱怨聲此起彼伏,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愁苦和無奈。
劉滿心裡也跟著暗歎一口氣。
上麵的政策就是這樣,他們這些底下的小老百姓,除了接受,彆無他法。
他掃視了一圈,很快就在人群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了那塊寫著“紅升大隊”的牌子。
牌子下麵,一個看著隻有十六七歲的瘦弱少年,正凍得鼻涕直流,縮著脖子來回跺腳。
劉滿走了過去。
“我是劉滿,王大隊長讓我來接人。”
那少年看到劉滿,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
“劉滿哥,你可算來了,我都在這兒等半天了。”
“我爹說,這次分到咱們大隊的,是兩男一女,一共三個人。”
“等會兒車到了,咱們把人對上號,領回去就算完事了。”
劉滿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兩人就這麼站在寒風裡,又等了將近二十分鐘。
一陣“嘎吱嘎吱”的刹車聲,伴隨著濃重的黑煙,一輛破舊的綠色大客車,搖搖晃晃地停在了站台前。
車門一開,周圍原本還在抱怨的人群,立刻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全都朝著車門湧了過去。
一時間,叫喊聲響成了一片。
“紅旗大隊的知青,到這邊來。”
“勝利公社的,看這裡。”
“前進大隊的,有沒有前進大隊的。”
嘈雜的人聲中,一個個穿著嶄新乾淨的藍色或者灰色中山裝,背著行李包裹的年輕男女,睡眼惺忪地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們看著眼前這片黃土飛揚的陌生環境,和周圍這些衣衫襤褸的莊稼漢,臉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迷茫和抗拒。
劉滿沒有跟著人群去嚷嚷。
他隻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靜地投向那輛還在不斷下人的客車。
不知道這次來的,會是些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