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是奉命行事。”
他說完這句話,低下了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公文包的提手。
劉小英的手緩緩抬起,指尖輕輕劃過旗袍上麵的花藤紋路。
“你當著我的麵撕了春雨的設計稿,說必須清除。”
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可那天晚上,你又偷偷把圖紙拚好,用紙條壓著塞回我抽屜裡。你還記得嗎?”
吳興德身子猛然一晃,扶住了身旁的展台邊緣。
當年,他還是個年輕的乾部,滿懷理想,卻不得不執行上級命令。
那些精美的設計圖在他手中化為碎片。
但他卻在最後一刻,悄悄留下了幾張圖樣,藏在檔案室的夾層裡。
“後來我調去了設計院。”
他低聲說著,聲音微微發顫。
“七九年變了以後,我去找吳教授帶過的學生……想確認她們是否還安好,有沒有人還在做設計,有沒有人還記得那些被毀掉的圖案。”
他的視線落在劉小英身上,眼神中有愧疚,有遺憾,更有久久未能言說的牽掛。
蘇曉玥和吳海榮對視一眼。
她們站在邊上,靜靜地站著,誰也沒有開口打擾。
“海榮。”
吳興德緩緩開口,聲音低沉。
隨後,他又轉向蘇曉玥,微微點頭,神情鄭重。
“有衝勁是好事,你們這代人眼界更寬,條件更好,理應走得比我們更遠。”
陽光透過玻璃牆斜斜地灑進來,帶著初秋特有的暖意。
劉小英突然咳嗽了幾聲,乾澀的聲音打破了片刻的寧靜。
蘇曉玥立刻反應過來,趕緊伸手扶住母親瘦弱的臂膀。
就在這一瞬間,她卻看見母親一邊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淚水,一邊竟笑出了聲。
……
林宴龍出現在廠門口時,車間裡的女工們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針線停在布料上,縫紉機的踏板也靜止不動。
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望向門口。
這位從海港遠道而來的老人,比起上一次見麵時又瘦了一圈,臉頰凹陷,膚色略顯蒼白,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
他身後的幾位整齊列隊,個個西裝筆挺,皮鞋鋥亮,手中拎著黑色的公文包。
“蘇小姐。”
林宴龍緩緩抬起頭。
“我帶朋友來站台了。”
話音落下,現場一片靜默,隨即掀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他顫抖著雙手,緩慢地從隨身攜帶的舊皮包裡取出一份折疊整齊的文件。
那是一封聯名信,來自總會。
信紙上的簽名密密麻麻,足有十幾個之多,每一個名字背後都代表著一個行業巨擘。
有紡織業的大亨,也有珠寶界的領軍人物,他們的筆跡或蒼勁有力,或飄逸瀟灑,卻無一例外地寫下了對飛裳企業的支持與信任。
“衛成霖那封舉報信,我們看過了。”
林宴龍冷哼一聲,嘴角浮起一抹譏諷的笑意,眼神淩厲地掃過周圍眾人。
“什麼‘抄襲’、‘違規經營’……說得倒好聽!”
他猛地轉過頭,目光直直盯向身旁舉著相機的記者。
“飛裳不是哪一家的私產,它是標杆企業!今天我們所有人在這裡,集體為它擔保!”
蘇曉玥站在原地,雙手微微顫抖地接過那封沉甸甸的聯名信。
就在這一刻,她眼角餘光瞥見衛成霖的助理正站在人群外,臉色發青,額角滲出細汗。
不遠處,那位長臉科長也正尷尬地搓著鼻子,眼神躲閃。
“還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