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壯怔怔看著他,一時失了言語的能力。
許久,劉壯緩緩開口:“程子。”
“嗯?”
“你是不是拿我當傻子耍呢?”
華程:“……”
“同樣的把戲玩一次就行了,真以為我會上你第二次當?”劉壯語氣平靜,卻透著危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白天為什麼要搞那一出。”
華程默默鬆開他。
劉壯深吸一口氣,把病曆拍到茶幾上:“再心口不一,我把你丫的腫瘤揍成雞蛋花。”
“我就是覺得瞞了你這麼久,該該把生病的事告訴你了,但又不想讓你傷心,加上今天閒著也是閒著……”華程輕咳一聲,望天。
劉壯微笑:“不想讓我傷心,就讓我生氣?”
“怎麼樣,是不是沒那麼傷心了?”華程一臉真誠。
他胖哥是性情中人,如果用尋常的方式告訴他,他肯定要哭上三天三夜。中年胖子渾身毛病,再把自己哭進醫院就不好了。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胖哥隻顧著生氣,沒時間流淚。
華程覺得自己這招還不錯。
劉壯盯著他看了幾秒,笑著站起來。
看著他龐大的身軀逼近,華程趕緊跨過茶幾往後退:“冷靜啊,我真的是出於好意,你明天一走得一個月才回來,我怕我現在不告訴你,說不定你度假到一半我就死了,可要是正常說吧,又怕影響你度假的心情,現在多好,我把該說的都說了,還不會影響你……”
“放你小舅舅的屁!你把我氣成這樣,還說不影響我度假的心情?!”
“跟傷心相比,生氣的力量不值一提。”
“嗬,泰山壓頂!”
“啊!”
華程一個月前的慘叫仿佛還在耳邊,劉壯唇角翹起一點弧度,下一秒偏廳外有人經過,他又清醒過來。
自從馮婉叫了一聲姐姐後,已經過去三分鐘了。
三分鐘的時間不算長,甚至可以說短暫,但放在這個小小的偏廳裡,卻仿佛過了半個世紀。
劉壯突然有點厭煩,索性幫他們把進度拉到底:“華程,馮婉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嗎?”
他一問出口,所有人都看向華程。
華程:“不是。”
鄭菲菲瞬間變了臉色:“華程,你不能這樣,我們馮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真的不是。”馮婉抬眸。
她跟雲錦說話時,聲音總是柔柔的、拘束的,透著一點小心翼翼和珍視,但麵對其他人,又變得冷冷的,強勢的。
有點像雲錦。
鄭菲菲見她也跟著反駁,愈發急了:“華程和雲錦究竟怎麼威脅你了,讓你連孩子爹是誰都不敢說,你可彆忘了……”
沒等她把話說完,馮婉就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疊成方塊的檢查報告。
鄭菲菲眉頭一皺:“這是什麼?”
“之前產檢的時候需要做無創,順便查了一下孩子的血型,”馮婉展開檢查報告,慢條斯理地平鋪在桌子上,“是A型血。”
“我記得華程是B型血,”藍莉立刻道,“馮小姐是什麼血型?”
馮婉朝雲錦姐姐的朋友溫柔一笑:“O型。”
“啊……”藍莉麵露惋惜,“B型和O型可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
事情發展到這裡,還有什麼可說的。
馮河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意識到自己被親生女兒擺了一道後,也沒有當著眾人的麵發火,隻是冷森森地看了馮婉一眼:“你跟我過來。”
說完,他轉頭就走。
馮婉扶著桌子站起來,剛要往外走,就被雲錦拉住了手腕。
她頓了頓,怯怯地看向雲錦,雲錦眉頭輕皺,露出不讚同的表情。
“我得去,”馮婉輕笑,“姐姐。”
雲錦盯著她看了幾秒,道:“五分鐘。”
馮婉乖巧地點了點頭。
雲錦這才放開她。
馮家很大,從偏廳到書房,光走路都要三分鐘。
三分鐘的時間,足夠馮河冷靜下來權衡利弊。
雖然氣得發瘋,但也明白股權的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現在最要緊的,是把自己給出去那些資產要回來,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書房是傳統的中式風格,各種珍稀木材的家具安靜佇立,透著無形的壓迫感。
馮河臉色鐵青,在馮婉把門關上後冷聲道:“我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的女兒聯合外人算計!”
馮婉微微一笑,懶得和他爭辯。
馮河強忍怒火:“你知不知道你這麼一鬨,直接斷了馮家在雲程的前景?你知不知道馮家會遭受什麼樣的危機?你也是馮家人,將來我掙到的一切,都會有你的一份,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毀掉的,就是你將來能拿到的財產!”
“原來馮家還有我一份呢,”馮婉聲音輕輕,“我還以為你要全部留給馮澈呢,畢竟男人嘛,最看重的還是兒子。”
她把當初馮河說華程的話還回來,馮河被堵得險些背過氣去,砸了一個清朝的花瓶才算緩過來。
他吭哧吭哧喘了半天,總算冷靜下來:“你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無非就是為了你媽那些珠寶,行,我可以給你,但有一個條件。”
馮婉看向他。
“把我之前轉給你的那些資產還給我,”馮河看了她一眼,施舍道,“至於城境那套房子,看在你快生了的份上,就留給你吧。”
馮婉眼眸微動,一時沒有說話。
但馮河篤定她會答應。
她那個媽死的時候身無分文,在馮家的這些珠寶是她留下的唯一遺物,馮婉這些年一直想要回去。他不僅沒給,還用那些珠寶要挾過她很多次,每次她都會妥協。
她那麼在乎母親的遺物,怎麼可能拒絕他的提議。
“我拒絕。”
“行……你說什麼?”馮河愕然抬頭。
馮婉麵色平靜:“那些珠寶才值幾個錢?我拿到的這些資產,都夠買幾百套珠寶了吧。”
馮河瞪圓了眼睛,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可、可那些是你媽的……”
“遺物嘛,自然是重要的,但也沒那麼重要,”馮婉垂下眼眸摸摸自己的肚子,“畢竟我媽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遺物,是我。”
馮河的腦子已經快不會轉了:“怎麼會……你明明就很在乎……”
“我裝的呀,”馮婉再次看向他,笑得人畜無害,“不這樣,你怎麼會對我放鬆警惕呢?”
接近仇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向他袒露軟肋,讓他覺得可以輕易控製你、驅使你,讓他居高臨下,讓他蔑視你,同時又重用你,讓他在不經意間,把柔軟的肚皮露給你。
然後一擊致命。
這是姐姐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