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婉一聲姐姐,在場的人神情都變得有些微妙,隻有華程垂下眼眸,略帶不爽。
鄭菲菲是最茫然的那個。
前段時間,她在得知馮河給馮婉買房子後,跟馮河大鬨了一場,馮河被她鬨得沒辦法,便將他和馮婉的交易告知了她。
她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馮婉肚子裡的野種是華程的,而華程得了絕症,已經快死了。
隻要華程死了,他的股權就會經由馮婉,輾轉到馮河的手中,到時候整個雲程科技,都會成為馮河的囊中之物。
她雖然對做生意一竅不通,卻知道這件事對馮河來說意味著什麼,對自己和兒子意味著什麼,所以後來不管是馮河轉給馮婉大量資產,還是讓自己在生日宴上協同逼宮,她都全力配合。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
雖然他們剛才措辭委婉,但隻要是個智力正常的人,就應該明白他們的意思吧,更何況雲錦這個聰明女人。
她都已經知道真相了,為什麼還這麼冷靜?為什麼還能像沒事人一樣關心馮婉?
還有馮婉,為什麼還能這麼坦然地坐在雲錦旁邊,她就不怕雲錦對她的孩子不利?
鄭菲菲感覺自己的腦子都快亂成一團麻線了,下意識看向自己聰明睿智的丈夫。可馮河卻陰沉著一張臉,隻是死死盯著雲錦和馮婉,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求助。
詭異的對峙中,劉壯看向窗外,突然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那天他剛從國外回來,對即將到來的烤鴨大餐滿心期待,卻不小心目睹華程‘出軌’現場。
生了大半天的悶氣後,他在晚上找到了雲錦。
“華程出軌了!”
他把當天發生的事完完整整地告訴了雲錦,雲錦反應平淡,隻關心自己的麵膜是不是要到時間了。
然後轉頭給了華程一拳。
“哄不好胖哥,你就彆睡覺。”她麵無表情地丟下這一句,就回屋護膚去了。
華程揉著肚子,含笑看向他:“聊聊吧,胖哥。”
劉壯瞬間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跟著華程往書房走的時候,劉壯徹底冷靜下來,再回憶白天發生的事,簡直是破綻百出。
一進書房,劉壯就大刀闊斧地在沙發上坐下了:“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華程不語,隻是去保險櫃裡拿出厚厚的一疊資料,轉身遞到了他手上。
“這什麼玩意兒?”劉壯皺著眉頭接過。
“我的病曆資料,”華程直接坐在他對麵的茶幾上,一雙長腿悠閒並起,“胖哥,我生了很嚴重的病,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劉壯拿著資料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書房裡很安靜,隻有新風係統發出輕微的白噪音。
不知過了多久,劉壯輕聲開口:“怎麼可能……”
“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能,”華程眼底泛笑,“換了好多家醫院檢查,國外也去過,但結果都一樣。”
他低下頭,將後腦勺暴露在劉壯眼前,還伸手指了指,“彌漫性腦瘤,位置特彆深,覆蓋範圍也大,開顱手術的失敗率高達85%,保守治療更是沒有意義,好在有靶向藥可以減少痛苦,讓我在死之前,都能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
劉壯盯著他的後腦勺看了半天,再開口聲音有些啞了:“……什麼時候查出來的?”
“去年三月。”華程抬起頭,眉眼溫潤。
劉壯定定和他對視,突然想起他去年春天有段時間經常不見蹤影,之後就開始在公司裡頻繁大動作。
就是那個時候嗎?
華程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笑著解釋:“回收股權,卸任CEO,確實是查出病情之後做的決定,不能陪雲錦走到最後,至少死之前得把路給她鋪好,不能讓她一邊處理我的後事,一邊還要應付雲程那群老油條。”
“你生病的事,雲錦知道嗎?”劉壯問。
“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華程故作驚訝。
劉壯麵無表情,沒心情配合他耍寶。
華程老實了:“她比我還早知道呢,檢查結果一出來,就送到她辦公桌上了,我都是從她那裡知道的。”
“所以你在知道自己生病之後,不研究該怎麼治病,而是搞什麼內部鬥爭?”劉壯眯起眼睛,“雲錦同意嗎?”
果然,華程攤攤手:“你沒發現她老衝著我冷笑嗎?”
劉壯冷笑一聲。
書房裡再次安靜下來。
劉壯低著頭,一頁頁翻看病曆資料,那些專業的圖像和文字,其實一點都看不懂,但他還是認真地看完了。
每一頁。
等最後一頁翻過,劉壯看向他:“馮婉是怎麼回事?”
“幾個月前,她得知了我生病的事,主動來找我合作。”華程回答,“當時她已經懷孕一個月了。”
劉壯:“這件事雲錦也知道?”
“當然,”華程嘖了一聲,“就算我想瞞著,馮婉也會告訴她,更何況我和雲錦之間從來沒有秘密。”
劉壯:“?”
他現在腦子有點亂,需要捋一捋。
“所以,”他試圖總結,“雲錦什麼都知道。”
華程:“是。”
劉壯:“……然後呢,她也不管管?”
華程:“她懶得搭理我們。”
劉壯:“……”
“當時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支持率勉強能到60%,但對我來說還是不夠,為了這次股東大會,我努力了一年多,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來籌備下一次的投票,也經不起任何意外,跟馮婉合作意味著可以得到馮河的支持,意味著萬無一失,我當然不可能拒絕。”
華程捏了捏眉心,“馮婉也想趁這個機會坑馮河一把,我們倆各有所需,雲錦雖然不喜歡我們倆瞎折騰,但也不是會強硬阻攔的性格,所以我們還是合作了。”
劉壯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馮婉反水?再怎麼說馮河也是她親爹,萬一她心軟了,把你們的計劃告訴馮河,馮河再暗度陳倉其他股東,那你就……”
“她不會。”華程直接打斷。
劉壯無語:“你憑什麼這麼篤定?”
“因為雲錦對她來說,可比親爹重要多了。”華程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對誰不滿。
劉壯:“?”
“當然了,我在跟她合作之後,也沒放棄籠絡其他股東,這樣就算馮河知道了真相,也不會影響最後的投票結果。”
“兩手準備啊,真有能耐。”劉壯陰陽怪氣。
華程笑得十分討打:“不止呢,我還趁這次機會,篩選了一下身邊的工作人員,確保留給雲錦的每一個助手,都是自己人。”
“所以白天那出戲是為了測試我?”劉壯眯起眼睛,“如果我今晚沒來找雲錦,你是不是還準備把我踢出自己人的圈子?”
華程:“是啊。”
劉壯:“……”
“胖哥。”
華程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胖臉,迫使他和自己對視。
華程長了一雙漂亮的眼睛,這雙眼睛年輕時如桀驁的金器,泛著鋒利的光澤,如今卻像上好的玉石,溫潤繾綣,情深義重。
“胖哥,”他又叫了劉壯一聲,笑意盈盈,“你今天如果沒來,依然是我最好的兄弟,但你今天來了,下半輩子就是她最信任的親人,隻要有你在,她就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