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私性極佳的私人會所內,雲錦給華程發完定位,抬頭看向對麵沙發上的男人。
男人五十歲左右,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穿著不太合身的格子襯衣和棉麻褲子,正逐字逐句地看合同上的條文。
已經半個小時了,十頁的合同紙,他才看了一半,雲錦的助理小周忍不住上前一步:“李博士,其實……”
話沒說完,雲錦就抬了抬手指,示意他不要多嘴。
小周點了點頭,默默退到了她身後。
男人這才迷茫地扶了一下眼鏡:“什麼?”
雲錦微笑:“沒事,您慢慢看。”
男人拘謹地答應一聲,繼續看條文了。
小周覺得很無語。
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歌德生物公司旗下的,霍普金實驗室的負責人,也是實驗室的核心人物,李閱書李博士。
兩個月前,雲錦突然讓他想辦法聯係霍普金實驗室的負責人,於是他在通過各種渠道找對方的同時,也順便查了一下這個實驗室。
霍普金實驗室成立二十餘年,隻做過兩個項目,一個是有關特定記憶清除的,研究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有點成果了,卻因為‘違背人類倫理和安全’被緊急叫停。
另一個項目就是現在正在進行中的,驗證反複性創傷與腦腫瘤之間的關係。
說是正在進行中,實則五年了都沒有發表一篇像樣的刊論,歌德生物公司早在兩年前就斷了他們的資金,研究員也相繼離開,如今整個實驗室,就隻剩下李閱書和他的兩個學生。
一個十足的草台班子。
可雲錦似乎不這樣認為,從第一次的電話溝通,再到今天的線下碰麵,她都十分重視,今天來的時候,還特意讓他帶來了保密協議。
哦,李閱書現在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研讀的,就是他帶來的保密協議。
又十分鐘過去,李閱書開始看第八頁了。
雲錦看他還得一會兒,索性去陽台上透氣,小周見狀立刻跟了過去。
“雲總。”他把陽台的玻璃門關上,欲言又止地看向雲錦。
雲錦:“覺得我病急亂投醫?”
“沒有沒有……”小周嚇得兩隻手一起擺,但又很快遲疑,“那什麼,我就是不懂研究腦腫瘤的實驗室一抓一大把,名氣比他們高的、成果比他們多的更是不勝枚舉,您為什麼會選擇他們呢?”
麵對小周的疑問,雲錦笑了笑,倚在欄杆上吹風。
小周看著她被風吹亂的頭發,眼底透出一點無奈:“雲總,我知道您擔心華總,我也很擔心華總,但越是這種時候……我們是不是越應該理智啊。”
他從大學畢業就跟著雲錦,如今已經五年了,五年裡從未質疑過雲錦的決定,但今天……
“我沒打算跟霍普金實驗室合作。”雲錦緩緩開口。
小周迷茫抬頭:“嗯?”
雲錦看向他,黑漆漆的瞳孔透著清明:“我隻是找李閱書,確認一件事。”
“啊……”
咚咚咚。
玻璃門被敲響了,雲錦和小周同時回頭,趴在門上的李閱書露出局促的笑。
玻璃門的隔音很好,不怕他會聽到什麼,雲錦和小周對視一眼,進屋了。
“李博士,保密協議看完了嗎?”小周恭敬地問。
儘管不認可這位的科研能力,但既然是雲總請來的客人,他在招待時還是要拿出十二分的禮貌。
李閱書對他的禮貌很受用,聞言感激地笑笑:“看、看完了。”
“您如果沒意見的話,就在後麵簽個名吧,”小周半蹲在茶幾前,幫他把合同翻到最後一頁,“您簽完字,雲總就可以跟您進一步詳聊了。”
李閱書連連答應,拿起簽字筆刷刷寫上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兩份,小周等他簽完之後就收了起來,轉頭從公文包裡拿出兩個厚厚的檔案袋,放在雲錦手邊就先一步出去了。
偌大的會客廳裡隻剩下李閱書和雲錦兩個人,李閱書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小了幾十歲的雲總,再次拘謹地笑了笑。
雲錦也笑笑,剛要開口說話,李閱書蹭地站了起來。
“目前醫學界的主流觀點是,普通的、反複的外傷不是腦腫瘤形成的明確機製,但人類的大腦很精細很複雜,也沒有明確的研究可以證明,外傷及後遺症與腦腫瘤的形成完全無關……”
雲錦:“?”
“這幾年有不少研究,都在探討腫瘤與外傷之間的關聯,但因為不管是對後續的治療,還是前期的預防都沒有什麼助益……外傷基本都是因為意外,雲總您也知道的,意外這種東西是預防不了的。”李閱書說完,認真地看著雲錦,似乎在等她認同。
雲錦:“……嗯。”
李閱書點了點頭,繼續:“因為沒有助益,更沒有什麼經濟前景,所以這種探討都隻停留在表麵,我們霍普金實驗室是唯一一家進行深入研究的,目前的觀察對象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患腦部腫瘤前,都有過腦部反複受傷的經曆,我堅信自己很快就能證明外傷和腫瘤之間的關聯……”
他激情輸出,很快說得口乾舌燥,嘴角也泛了白沫。
雲錦倒了杯水,輕輕推到他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