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喻青去給公主請安並共進晚膳,公主想好了她這座庭院的名字。
“‘雯華’二字,駙馬覺得如何呢?”清嘉問。
喻青想了想,道:“……有詩雲:珺璟如曄,雯華若錦。此題甚好。”
謝璟想,此人還是個肚子裡有墨水的武夫。
喻青很知趣,膳後小坐片刻,沒讓他主動送客,就起身告辭。
待他走後,秋瀲關好門,冬漓悄聲道:“這世子倒不算難纏。依這樣下去,每日早晚見他一次,敷衍敷衍,也就過去了。”
秋瀲正給謝璟拆發髻梳頭發,謝璟微闔雙目,道:“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這幾日是特殊的“信期”,喻青總要保持點該有的風度,就算心裡著急,也不至於急著行夫妻之實。以後謝璟還得找其他的辦法。
冬漓道:“要從明天起,給他下藥嗎?左右他來咱們這用膳,摻到他的飯菜裡……”
謝璟:“……倒也不至於,再等等吧。”
“反正都準備好了,早下藥早省心,”冬漓是個膽大利落的小姑娘,“不然哪天他對殿下不敬呢,早點斷了他的念想!”
謝璟心想一個小姑娘怎麼絲毫不害臊。
“我看他還算老實,”他說,“好歹我是冊封的公主,他不敢輕易冒犯的。”
冬漓眨眨眼睛:“好吧,那我隨時備著。”
她所說的藥是在宮裡就備好帶出來的,能讓男子雄風萎靡,傷腎傷氣,時間長了,就能使人身子虧空,無法人道。
謝璟幾經輾轉才拿到手,是外麵的人按照吩咐尋的方子又製成的藥粉,混在飯食中幾乎能達到無色無味。
謝璟說:“當心些,彆哪天不小心摻進去了。”
畢竟一起吃飯的他也是個男人。
“非必要,還是先彆用,現在咱們才初到侯府,這個節點發生意外容易讓人起疑心。要下也不能貪多,慢慢地添量,喻青是習武之人,感知會比常人敏銳,”秋瀲比較冷靜沉穩,“藥無味不假,但藥性發作得厲害,隻怕經脈氣理會有變化,容易被他發現。”
謝璟看著桌上的一個古樸的木盒,一副剔透的鐲子躺在正中,是白日裡從陸夫人那得來的。
說是家傳的不名貴,其實這鐲子也是難見的冰翡翠料,成色品貌都是上上等。
謝璟在宮裡過得不怎麼樣,份例算少的,一年到頭能有零星的禦賜之物就不錯了,剩下的隻有皇後偶爾逗貓逗狗似的賞點。
也就成婚這一次得了不少陪嫁,也比不上當年大公主的一半。這鐲子比他一般的首飾都好。
冬漓道:“這鐲子還挺好的,殿下要換上嗎?”
謝璟道:“收起來吧。”
這是喻家傳給媳婦的,沒他謝璟什麼事。
等自己走了,喻青娶下一個老婆還能再用,自己也不算欠他。
總歸是個侯府世子,他家裡本來就這麼個獨苗,還是讓他留後吧,彆讓他真斷子絕孫了。
“他要是表現得好,”謝璟哼了一聲,“就先不給他用藥。”
剛住進來,謝璟比較謹慎,即便是在自己房中,也著衣裙,用女子的聲線。
冬漓和秋瀲則觀察、熟悉著周遭的人事,往後還得花時間經營,才能放鬆一些。
不僅如此,他們暫時也沒有暗線的消息。
從宮中改到侯府,傳信的線路變了,經手的人也得換,一時半刻急不了。
西南那邊的秘訊絕不能泄露,寧可先不聯係,也不能冒風險。那邊不知謝璟的安危,想必也會擔憂。
但是他應當能想辦法回宮見母親一麵,先告訴母親,再由她去傳,就都知道謝璟暫時平安無事了。
謝璟躺在床上思忖著,閉上眼睛。
因為被迫壓製了身形,即使不在服藥期,他渾身的筋骨常常在夜裡鈍痛。侯府的床鋪得很軟,一點都硌不到他,倒讓他睡得還算安穩。
成婚第三日,清嘉公主歸寧,與駙馬一同進宮麵見帝後。
“殿下小心些。”喻青抬起手,讓清嘉扶著她,從馬車上下來。
這幾日她與清嘉公主早晚各見一麵,循規蹈矩,晨昏定省一般。
喻青到了雯華苑,侍從通傳公主,公主點頭同意後,她就進去陪公主用膳,用過膳後喻青待一盞茶的時間陪公主說幾句話,然後便走。
清嘉公主就像一株恬靜的蘭花,等待在屬於她的一方角落,無聲無息。
喻青來時她不見得多麼高興,喻青要走她也不曾挽留,喻青不在,更是完全不知道她這邊的任何風波。
還未成親時,喻青全家都憂心忡忡,卻不想喻青這個便宜駙馬當得如此輕鬆。
這種輕鬆讓喻青有時也疑惑,一般人家的夫君和妻子也是這樣嗎?
她見過花前月下互相依偎的佳偶,見過酒家貨鋪裡一邊拌嘴一邊笑罵的店家夫婦,也見過農家躬耕織布互相扶持的百姓,也有街頭巷尾相偕的白發老人……
世間的夫妻千千萬萬,各不相同,她總是稍作打量,就收回目光,因為這是和她無關的事,儘管有時那些場景很引人欽羨。
常言道,至親至疏夫妻。越是世家貴族,情意往往越淡薄。
她們兩人明麵上一個是世子、一個是公主,與布衣之家相差甚多,清嘉性情淡雅,出身高貴,要是讓她和夫君蜜裡調油,也不合她的品性。
所以,她和清嘉這種相處之道可能是很正常的,對喻青自己來說也很省心。
但是,每當她要從清嘉那離開的時候,發現自己總是很想再問問她,再和她說點話。睡得這麼樣,住得還習慣嗎,今日發生什麼事了?
她沒有問出口,心裡總有些沒來由的空茫。
公主的歸寧宴設在中宮,喻青上回來過。
遠遠看到殿門處一名侍女帶著一行人迎接,身邊的清嘉對她輕聲介紹:“那位是母後宮裡的掌事,蘭韻姑姑。”
喻青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蘭韻姑姑見了清嘉,臉上掛起微笑:“今日殿下歸寧,皇後娘娘一早就念叨著了。這幾日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