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們扯過沈令姝來打趣:“什麼甜糕呀,竟讓人求著兄長來問,令姝你怎麼瞞著我們?”
沈令姝黑了臉:“是我新過門叔母讓廚娘做的。”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噤了聲。沈家雙子平日相處著挺好,大方熱忱,但一和長輩挨邊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好似自己的阿娘撒手人寰,世上所有的長輩都要丟棄他們一般,都變成了仇敵。
大夥兒是不明白這種想法的,但知道該閉嘴的時候閉嘴。
郎君那邊卻沒有這種覺悟,本就不是相知相熟的隊友,聞言自然而然道:“叔母呀?那你回去幫我小妹問一嘴唄,若是不外傳的食譜就算了。”
沈令衡的臉變得和沈令姝一樣黑,忍著道:“隻是叔母而已,我去向她要這要那的?真是不安生。”
他給沈令姝使了個眼色,兩人便怒衝衝走了。
剩下一群人搖頭。
“真是古怪。”
“少說兩句吧,家逢大變,性子古怪點也正常。若我阿娘棄我而去,來一個陌生娘子當家做主,我也不可能同她親密。”
*
這個小插曲除了讓雙子二人難受以外,沒留下任何影響。
沈府仆役按部就班做活計,沈令儀忙著給小姐妹回信說自己沒有食譜,祝明璃規劃著糕肆的未來,沈府上下其樂融融,一派和諧。
在這一片和諧中,沈令文終於回府了。
之前旬試,祭酒大怒,批所有人隻會作空洞文章,居高臨下、閉門造車,竟讓所有生徒跟著他出京。正逢秋收,是俯身躬行、體察民瘼的好時機。
於是生徒們隻能讓書童回府或回學館收拾行禮,匆忙出京。卻不想祭酒一時興起,一路前行,而後又遇到相熟的縣令,讓生徒們幫著打下手學習。
正忙的時候來了一幫苦力,可不得使勁壓榨,如此折騰月餘,總算能回京歇息了。
入城後,生徒們各自散去,外地的回學館,長安本地的就回自己府上。
沈令文帶著書童回府,一身疲乏,門房差點沒認出來。
小郎君時隔這麼久回府,府內自然要吆喝傳開的。
沈令文再累再臟,也不能立刻就往自己院裡鑽,怎麼也得先拜見祖母。想到這兒,又猛然記起三叔娶親,自己並未回府祝賀,這可是件大事,頗得罪人!
那就先去祖母那兒,再遣人去三房通傳一聲……他腦裡規劃著,腳步沉重,恨不得倒頭載地上睡一覺。
在這種疲憊中,對周遭環境的感知便不那麼敏銳,隻隱隱約約覺得有些變化,但仔細瞧著,布景樹植都是原先那般,並無區彆。
他將這種胡思亂想拋之腦後,悶頭前行,終於抵達祖母院裡。
祖孫許久未見,自然有許多話想說,但沈母看他乏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哭笑不得道:“你何必來我這一趟?先去洗漱整歇,睡好了再來。”
沈令文完全是沈令衡的反麵,極其乖巧懂事,搖頭道:“久未回府,豈能因為疲乏而失了規矩,再說,我甚是想念祖母,不先來看看祖母身子如何,回院哪能睡得下?”
沈母被他逗笑了,戳戳他的額頭:“我身子好多了。你三叔新娶的娘子把沈府打理得很好,我一點兒都不需要操心,這些時日心頭寬和了不少。”
說到這兒,沈令文很想打聽一下這位未曾謀麵的三叔母性情如何,又不好直白地問,隻能道:“既然如此,那我必然是要前去謝過三叔母的。”
沈母也想到了這點,她不介意沈令文回府不拜見是一回事,但尊重長輩本身又是一回事兒。祝明璃成親那日沈令文正逢旬試,沒能參與就已經很失禮了。
“那你就快去,彆在我這兒耽擱了。”沈母明白自己走後,小輩們都要依仗祝明璃照看,能交好的自然要交好。
沈令文確實是乏了,不再客氣,向祖母告辭。出了堂屋,喚了個丫鬟道:“你去三房通傳一聲,看三叔母是否有空得見。”
丫鬟連忙答應,還未走開,沈令文就被站在院門的丫鬟堵住了。
府裡來人,還是久久未歸的小郎君,從沈令文踏入門檻的那一刻起,門房就向內院通傳了。
等到沈令文進了堂屋,祝明璃派來的丫鬟已經站到了沈母院前。
“夫人說,小郎君舟車勞頓,先回房修整,明日得空再敘話。”
沈令文驚訝到失態:“嗯?”他不是還沒派人去通傳嗎?
他愣了一會兒,才陡然明悟:這位叔母竟然在我進府後就得到了消息,並料到我會去拜見,所以提前派人來攔我。
真是又聰慧又細心。
再一想,祖母果然沒有誇張,這是將整個沈府都握在掌心,才能做到如此迅速。
既然都遞了信兒,他再非要去拜見,那就不識趣兒了。
沈令文一邊往院裡趕,一邊心下驚歎:三叔母實乃大家風範。
還未見麵就生出了期待。
等回到院裡,他才發現自己驚歎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