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年紀小的人才很介意這點。
她抬起臉對老板微笑,並認同了謝觀棋剛才的話:“嗯,是朋友。”
老板道:“咦?原來是朋友,我還以為是林大夫的師弟呢。”
謝觀棋仍舊擰著眉心,“我和她不是一個師父。”
他剛說完,就聽見林爭渡咂舌。
謝觀棋偏過臉去,瞥了眼林爭渡——隻見她咂舌完,還搖搖頭。
謝觀棋:“我說得不對嗎?”
林爭渡:“我還以為你很希望我們是一個師父呢。”
謝觀棋實事求是道:“你沒有練劍的天賦,而我也沒有學醫的天賦。”
這話說得十分不禮貌,但是謝觀棋表情嚴肅認真,沒有一絲一毫嘲弄的意味,隻是單純的實話實說。
林爭渡也很清楚謝觀棋說的是實話,但還是感覺又好氣又好笑;人總不願意被揭短,就算是事實也會令人不快。
她抱著胳膊和謝觀棋拉開幾步距離,道:“是,你練劍最有天賦了,加油,我相信你遲早會成為劍仙的。”
謝觀棋點頭:“好。”
林爭渡:“……好你個頭!”
謝觀棋摸了摸自己的頭,沒有摸出自己的頭好在哪裡,但是看出了林爭渡在瞪他,於是把嘴閉上了。
吃過午飯,距離未時還有些時間,林爭渡便帶著謝觀棋在鎮上四處逛逛。但沒想到三月的天比男人還善變,兩人沿街走出去沒有多遠,天上瞬時烏雲密布,打雷閃電。
林爭渡隻來得及抬頭看一眼,都還沒說話,豆大的雨點已經劈裡啪啦砸了下來。
她連忙拉住謝觀棋往前跑——兩邊的地攤商販也紛紛卷起家當,四處奔逃,尋找避雨的地方。
因為這場雨來得突然,以至於街上的人全無防備,一時間居然出現了天上在下暴雨,地上卻人群接踵的景象。
林爭渡拉著謝觀棋,在人流裡擠來擠去,連蹦帶跳。其他人大多往兩邊店鋪,屋簷底下去躲,以至於這兩處地方都人多,躲進去也是人擠人。
林爭渡一看見那堆濕漉漉擠在一起的人群,就沒有了進去的欲望,乾脆拽著謝觀棋一口氣跑出街道,跑進鎮外一處湖橋邊的送彆亭裡。
亭邊栽了一排垂枝柳樹,煙綠的枝條在風雨裡飄蕩,遠看恍如一卷輕紗,近看被柳條抽一臉印子。
林爭渡鬆開了謝觀棋的手,低頭捋自己濕透的衣袖。不止衣袖濕透了,連頭發也濕了,有幾縷亂發貼在她臉上,水珠順著發絲淌過林爭渡臉頰,脖頸,一直流進衣襟裡。
她卷起衣袖擰了擰,又卷起裙擺擰,擰出來的水彙成細小水流,嘩啦啦澆到石磚地麵上。
隨即林爭渡又捏了個法決,把衣服和頭發上的水分弄乾——但沒辦法弄得乾透,不再滴水的衣服像回南天裡曬了一周似的潮濕,濕潤的氣息和亭外吹來的冷風雜糅在一起。
她不禁有些懊惱,並難得的有些煩惱起修為不夠的事情來。
如果我修為高深,哪怕是個四境,這會也可以把衣服和頭發全部都弄乾了——伸手撥弄著潮軟的頭發,林爭渡有些煩躁的想著。
謝觀棋忽然伸出一隻手,手指穿入林爭渡跑亂的發絲之間,直至貼到她後腦勺。
微微的熱從他掌心冒出,像一陣風穿過林爭渡全身,烘乾了她身上殘餘的水汽。
林爭渡撥弄頭發的動作一停,看向謝觀棋,這才注意到他身上十分乾爽,一點也不像淋過雨的樣子。
他縮回手去,神色平靜得好像自己什麼都沒有做。但是林爭渡身上的衣服不僅乾透了,還殘餘一種被火烤過那樣的溫熱——頭發也一樣。
謝觀棋道:“我是火靈根。”
他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林爭渡愣了下,回答:“我……是水木雙靈根。”
謝觀棋:“嗯,看出來了。”
雖然不知道他這樣說有什麼含義,但林爭渡還是跟了句:“我也看出來你是火靈根了。”
謝觀棋沉默片刻,微微低下頭,笑了一下。那笑容依稀還有點不好意思的模樣。
林爭渡:“……?”
不是,他到底在笑什麼啊?被看出靈根是什麼我不知道的修仙界流行笑話嗎?
涼亭裡有供人休息的石凳,不過因為久沒人坐,所以有點臟。林爭渡用除塵決清理了一下灰塵,提起裙角坐了下來,托腮望著亭外暴雨。
暴雨在亭子的簷邊彙聚成水流,像一個倒流下來的小型瀑布。
急雨來得快,停得也快,剛剛還烏沉的天,雨一停又馬上放晴了,在天邊照出一輪淡淡的彩虹。
下午依舊回醫館義診,醫館的夥計給她們送了兩碟鬆月齋新出的蜜瓜糕和櫻桃乾。
林爭渡覺得蜜瓜糕一般般,但是櫻桃乾很好吃,決定等返程的時候去買一大包走——果乾耐放,可以多買一點。
這時有人跌跌撞撞闖進醫館,擾亂了醫館門前排好的隊伍。
謝觀棋在對方靠近醫館的瞬間,就立刻抬起了頭。但他隻是警惕的盯著對方,沒有動手,也沒有站起來。
闖入者撲到林爭渡看診的小桌麵前,形容狼狽聲淚俱下:“林大夫!林大夫你救救我娘子!”
其他排隊的人被驚得議論紛紛,其中有人認出了男人。
“這不是李家的二郎嗎?”
“我記得他娘子人好好的啊,也沒生病啥的。”
“對啊,我前些時日,還看見他娘子扶著大肚皮,同她妯娌在亭子邊吹風散步呢!”
……
林爭渡把嘴裡的櫻桃乾咽下去,“你好好說,說清楚,你娘子怎麼了?”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我娘子生產血崩,接生婆說大人要保不住了——我知道林大夫您不是普通的大夫,求求您——”
他話音未落,就被林爭渡抓住胳膊從地板上提溜起來:“那你還說什麼廢話?前麵帶路!”
不需要林爭渡出聲吩咐,謝觀棋極有眼力見的背起兩個藥簍,跟上了她。
三個人出了醫館,在李二郎的帶領下直奔他家。
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裡麵哭聲震天,好似人已經去了的悲戚模樣。李二郎一聽見哭聲,自己也跟著哭,剛跨過門檻,立時哭得昏厥了過去。
林爭渡歎氣,從沒用的李二郎身上跨過去,快步進了產房。
產房門口一家老小哭哭啼啼抓著接生婆,不讓她走。
身材壯碩的婦人被數人抱住了腰,一時間居然無法脫身,愁得恨不得和李家婦孺一塊大哭起來。
看見林爭渡,接生婆猶如見到了救星:“林大夫!林大夫來了!噯呀,你們彆抱我了,我是真的沒法了!你們讓林大夫瞧瞧,看還能不能救吧!”
林爭渡把踉踉蹌蹌撲過來的幾個人一把推開,“都出去,去準備熱水來,沒我的吩咐誰都不準進來!”
謝觀棋把藥簍放到一旁桌子上,大步上前拎起閒雜人等,像拎小雞似的快速,全部扔出門外。
接生婆被扔出去後就想跑,卻被謝觀棋摁住了後脖頸——接生婆戰戰兢兢:“我,我去,燒熱水?”
謝觀棋鬆開手:“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