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具體在想什麼。
隻是一些塵封已久,屬於遙遠童年的碎片記憶,突然不受控製而雜亂無章地湧現在腦海裡。
那些記憶並不美好,充斥著揮之不去的饑餓感、陰冷潮濕的寒意、還有漫無邊際的對明天的茫然和恐懼。
在那段漫長而灰暗的童年裡,唯一從頭到尾都缺席的,似乎隻有所謂的“父母”。
她沒見過他們,不知道他們是誰,甚至不確定他們是否還活著。
她是靠著魅魔族群裡幾個還算好心的同族有一口沒一口的施舍,跌跌撞撞長大的。
她從沒體驗過,也根本無法想象,“父愛”或“母愛”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正因如此,她才越發感到困惑。
為什麼迦漓會對一個早已離開、甚至可能從未給予過他足夠溫暖的母親,表現出那樣近乎偏執的眷戀和追尋?
甚至因此變得陰鬱、尖銳,充滿攻擊性?
她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這種無法理解的情緒在她心裡盤旋,帶來一種陌生的滯澀感。
她忍不住輕輕戳了戳意識海裡那個無形的存在。
“係統,你說……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
係統沉默了片刻,它的回應依舊冷靜而客觀,基於數據,而非體驗。
【根據現有數據庫分析,幼崽對母體的依戀源於生物本能與社會構建的雙重作用。但對於特定個體而言,其情感深度和表現形式存在巨大差異,無法一概而論。】
時楚楚似乎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她本來也沒真的指望能從係統這裡得到什麼感同身受的解答。
她隻是需要一個傾聽的對象。
她重新將額頭抵在微涼的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流轉的光影,像是自言自語般繼續碎碎念。
“不隻是孩子……那些男人也是。”
“我也不明白他們。”
“為什麼我離開,他們就會……變成那樣?”
“明明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不是嗎?”
“為什麼就不能平靜地接受另一個人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裡呢?”
“真是……太奇怪了。”
她的思緒越來越發散,語氣裡帶著一種純粹到近乎孩童般的困惑,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
係統監測著她的情緒波動逐漸趨向不穩定,直覺不能再讓她繼續沉浸在這種無解的思考中。
它立刻打斷了她的思緒,強行將話題引向更實際的方向。
【宿主,對迦漓的暫時性體質改造已經完成。能量屏障已加固,預計至少可以確保他在未來六個月內,不會出現非人體征的突發性顯現。】
這個話題成功地將時楚楚的注意力拉回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聚焦的視線從窗外收回,輕輕點了點頭。
“嗯,知道了。”
這項保障措施,其實也是她軟磨硬泡了係統很久才爭取來的。
畢竟她接下來要離開相當長一段時間,無法就近看顧。
萬一那小鬼在她不在的時候,突然控製不住長出犄角尾巴,在這個對魅魔種族毫無認知的世界裡,後果不堪設想。
能為他多爭取半年的安全期,至少能讓她……稍微安心一點點。
也隻是,一點點而已。
懸浮車繼續朝著目的地平穩駛去,時楚楚又發了會兒呆,直到手腕上的個人終端響起,打破了車內的寂靜。
她垂眸看去,屏幕上顯示著迦洛的通訊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