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光線尚未完全驅散臥室內的昏暗。
汐耀在一陣輕柔而持續的頭部按摩中,如同往日般緩緩從沉睡的邊緣蘇醒。
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由侍應官用恰到好處的力度按摩頭部穴位,幫助他逐漸脫離睡眠,清醒地迎接新一天堆積如山的政務。
然而今天,在半夢半醒的朦朧間假寐了片刻後,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正在他太陽穴和額角動作的那雙手……很不同。
不同於侍應官那雙帶著常年訓練痕跡、指腹微微粗糲卻力道精準的手,此刻的這雙手,觸感是純然的細膩和柔軟,動作間透著一股明顯的生澀和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又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帶著不確定的試探。
更重要的是……這肌膚相觸的微妙感覺,竟然讓他心頭沒來由地猛地一跳,泛起一種模糊而遙遠的熟悉感。
這感覺來得突兀而強烈,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
湛藍色的眼眸因為初醒還蒙著一層水汽,卻銳利地直直看向上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帶著緊張神色的清秀臉龐,以及一雙……溫柔的、帶著怯意的棕色眼眸。
不是他潛意識裡某個瞬間以為會看到的、記憶深處的那雙黝黑明亮的眼睛。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心底輕輕響了一下,一個連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識到的隱秘的期待瞬間落空,一種難以言喻的失望無聲地彌漫開來,讓他剛剛蘇醒的心情莫名地沉了下去。
而那棕眸的主人,似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注視嚇了一大跳,手上的動作猛地一僵,隨即失控地加重了力道,指尖狠狠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嘶——”
汐耀猝不及防,疼得輕吸了一口冷氣,本就因為睡眠不足而隱隱作痛的頭更是嗡了一下。
昨晚他處理公務直到淩晨三點才勉強睡下,此刻被這麼一摁,起床氣和疲憊感交織著湧上來,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他不耐煩地抬手,揮開了那雙惹禍的手,眉頭緊鎖,翻身從床上坐起,抬手用力捏著發脹的眉心,試圖緩解那陣不適。
“侍應官呢?”
他的聲音帶著剛醒的低啞,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和不悅,“怎麼是你在這裡?”
他的目光掃過床邊垂手而立、顯得不知所措的小侍女,那張臉確實眼生,他沒什麼印象。
直到此刻清醒了些,看著那低眉順眼、身形纖細的輪廓,他才恍惚記起,這是一周前,那個在偏廳沙發上睡得毫無形象,卻因為某種難以言喻的、與記憶中那人相似的身形感覺而被他一念之下破格留下的新侍女。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極輕地、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還真是……色令智昏。
竟然就因為這點虛無縹緲的相似,留下了這麼個笨手笨腳、毫無規矩的小侍女。
那小侍女似乎被他臉上那抹意味不明的冷笑和毫不客氣的語氣嚇到了,整個人僵在那裡,兩隻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指節都微微發白,結結巴巴地開口。
“回、回殿下……我也不知道……是、是內務官安排我過來,負責照料殿下起居的……”
她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明顯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