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時楚楚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睡得正沉。
連續幾天提心吊膽地挨餓,加上汐耀不在的心理鬆懈,讓她驟然放鬆後睡得很沉。
幽暗的房間裡,隻有幾許蒼白的月光從厚重的窗簾縫隙漏進來,恰好落在她臉上,給那張精致明媚的小臉鍍上了一層清冷的光暈。
一片寂靜中,房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吱呀”一聲細微卻清晰的聲響,在落針可聞的黑暗裡顯得格外突兀。
床上的人皺了皺眉,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從平躺變為麵朝牆壁側臥。
一條光潔的腿隨著翻身動作自然地抬起,夾住了被子,絲質睡裙被卷到了大腿根,皺巴巴地堆疊在腰際。
月光毫無阻礙地流淌在那段暴露在外的肌膚上,勾勒出纖細柔和的腿部線條,膚色在月光下顯得尤為白皙細膩。
而在她左腿腿窩的內側,一顆小小的、顏色不深的紅色小痣,在周遭雪膚的映襯下,悄然顯現。
汐耀靜立在門口,像一尊剛從海裡打撈上來的雕像。
他金色的發絲濕漉漉地貼在額前和頸側,末梢還在滴滴答答地落著水珠,在腳下的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水跡。
他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連嘴唇都泛著白,唯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
疲憊、急切,以及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確認。
他提前回來了。
不顧血脈共鳴後身體的虛弱和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他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從遙遠的深海趕回,隻為了驗證那通過“心弦”能力看到的、令他難以置信的景象。
此刻,那條唯有他能見的、璀璨奪目的金色心弦,就清晰地橫亙在他的視野裡。
一端緊緊連接著他的心臟,另一端,則無比確鑿地,係在床上那個熟睡女孩的心口。
終於……確認了。
他深深地、緩慢地吸了一口氣,胸腔因為這動作而傳來隱隱的刺痛,試圖壓下那幾乎要破膛而出的、混合著憤怒苦澀和某種失而複得的劇烈情緒。
他抬腳,一步步走向床邊,腳步放得極輕,落在地板上幾乎沒有聲音。
他在床邊站定,目光貪婪地、一寸寸地掃過床上的人。
從散落在枕上的發絲,到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尖,再到嘴唇。
不對。
這張臉,不是時楚楚。不是那個讓他魂牽夢縈、又恨之入骨的人。
一絲困惑掠過心頭,心弦的連接絕不會錯,可為什麼……
他的視線不受控製地繼續向下,掠過纖細的脖頸、單薄的肩膀,最後,定格在那段暴露在月光下的腿上,精準地捕捉到了左腿腿窩內側,那顆小小的、顏色淺淡的紅色小痣上。
刹那間,汐耀感覺自己的呼吸一窒,隨即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眼前陣陣發黑,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間衝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褪得乾乾淨淨。
這顆痣……
在無數個纏綿悱惻、耳鬢廝磨的夜晚,他曾無數次吻過這裡,流連忘返,對這枚小小的印記熟悉得如同自己掌心的紋路。
臉可以變,聲音可以偽裝,但這具身體上細微的、獨屬於她的標記,不會錯。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臉變成了這樣,但眼前這個人,就是時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