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十年來,京都政局更新迭代,朝廷對於港口等地的管轄已大有不同。
她的針線不過穿過幾個來回,耳邊就響起一道粗獷的聲音。
“哪裡來的漂亮娘子,怎麼跑這兒來了?”
儘管孟昭月很不想承認,但這道聲音確是實實在在衝著她來的。
“莫不是被相公趕出來了?來來來,軍爺疼你啊!”
粗鄙、無禮,帶著下流的調笑。
儘管已經過了好久,孟昭月仍是瞬間回想起那位老太監。
手上默默攥緊了繡針。
雖細但卻能給她一些力量。
“打擾了,我這就離開。”
“嘖嘖嘖。”
赤裸裸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伴隨著品鑒似的聲音,讓人作嘔。
孟昭月兀自準備收拾東西,卻被人用一柄長刀挑起了下巴,被迫站直了些。
“爺讓你走了麼?”
爺這個稱呼,看樣子是個公的就能用。
孟昭月微微側了側頭,身後空無一人,身前的也不是人。
深吸了一口氣,孟昭月輕闔眉眼,“官爺,我是良家女。”
美人低頭,溫婉昳麗。
陽光下的孟昭月仿佛發著微光,任誰也無法直視。
李二被她的模樣蠱惑到呆愣住,尚未等反應過來,一道破空聲襲來。
“當啷”一聲,長刀脫手,砸到孟昭月身前。
她腳步微微後撤,在眾人驚駭、李二的慘叫聲中,看向來人。
謝傾言身著白狐裘玄底繡金竹披風,腳踏黑金錦靴,腰掛金毛拂塵,頂著萬米陽光,嘴角帶笑,目不斜視。
一步步好像踩著眾人的脊梁,最終停在了她身邊。
低頭掃了眼簡陋的石桌石凳,撩起衣擺。
“坐。”
隻有一字,除了孟昭月和謝傾言帶來的人,像是被按下了開關。
“噗通”“噗通”的,成排的跪下了。
尤其李二,捂著手腕,雙眼通紅,卻不敢吭聲。
謝傾言坐得穩,矜貴的模樣將石凳做出了太師椅的架勢。
他的模樣,與三年前並無差彆。
本就有所懷疑的事情突然被證實,反倒讓人平靜下來。
隻是,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孟昭月的視線從他脖頸處移開,看向遠處。
海麵突然反射出一縷金光,照到她濕潤的眼角。
“參見大人。”
良久,久到現場除了壓抑的呼吸聲隻餘海浪的聲音。
她終於緩緩彎腰,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
頭微低,錯開視線,雙手交疊放在身側,屈膝。
以往在皇宮中,見到貴人都是如此行禮。
謝傾言眯了下眸子,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周身籠罩著一股極低的氣壓。
風雨欲來的架勢,似冷氣過境,欲要將人凍僵。
但最終,他隻是緩下呼吸,目光在行禮的人身上細細看了兩眼,抬手輕揮了一下。
“寅朝律例,調戲良家婦女者,斷手斷腳;執法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吳周話落,也抬手一揮。
魏應手中長刀瞬間出竅,直奔李二。
“不不不,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知道錯了,真的,小的上有老……唔!”
一條血淋淋的舌頭掉了出來,他口中的求饒轉瞬變成了嗚咽。
周遭人噤若寒蟬。
孟昭月因為離得近,手麵被濺了兩滴血。
血腥氣直奔她來,刺得她喉結發癢,身子跟著顫了顫。
謝傾言心下輕嘖了一聲,“起來,坐。”
聲音一如既往的輕,無情中帶著絲高高在上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