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言冷嘲著開口,漆黑的眸子讓人看不透。
孟昭月頓時抬手接過,又行了一禮,“勞煩大人了。”
聲音略有點僵硬,但總歸是接了。
謝傾言掃了她一眼,轉身,目光轉瞬陰沉下來,衣擺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
朔風如刀,寒徹骨髓。
他要走的路,遠不止目之所及的儀門,更不是車馬可至的千步廊。
——哪怕,那是寅朝上下,除了帝後隻有一人才有的殊榮。
驕陽懸在頭頂,卻仍舊照耀不到深牆宮苑之下藏著的汙穢,也照不化喪於北境十五年白骨露野的寒。
金光浸了紫宸殿的鎏金窗欞,發著冷光。
謝傾言捧著鎏銀托盤入內時,太後正捏著漕運賬本,指節泛白,風華猶在的麵龐上儘是怒容。
他垂著眉眼,正紅蟒紋袍角掃過金磚,悄無聲息。
十五年的隱忍,哪怕權柄滔天,恨意凝實,也能不動聲色。
“娘娘,”他將托盤裡的卷軸和密信遞上,聲音低緩,“這是今日查到的密信。”
太後擱下賬本,指尖在密信上劃了道冷痕,拆開掃了兩眼。
“秋相把持戶部這十年,國庫尚未充裕,他自己的腰包倒是鼓了不少。”
她抬眼看向謝傾言,眸中淬著權衡。
“你是哀家的人,這事兒還得你去辦——
帶人去相府‘查查’,既是敲山震虎,也讓他知道,這寅朝的財權,還輪不到他秋家說了算。”
袖中指尖微蜷,謝傾言躬身領旨。
太後要財權,他要血債。
這“貪腐”隻是第一道口子。
“隻是丞相勢大,若搜不出實證,恐難以服眾。”
謝傾言刻意留了話頭。
太後冷笑一聲,扔給他一枚鎏金令牌,“持哀家令牌去,若他敢攔,就說哀家要查的是藩王通敵,牽連相府,誰敢徇私,以謀逆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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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位於京都最好的地段,加之京東這處多是高門顯貴,門口一裡外往來商客絡繹不絕。
謝傾言離去的腳步聲消失後,孟昭月終於動了腳,原想直接回繡坊,但耐不過燕兒。
“孟姐姐,我們看看胭脂再回吧。”
“來來來,小娘子看過來……蘇州粉,揚州脂,擦了能招狀元郎!”
燕兒扯過孟昭月時細細看了她兩眼。
隻見孟昭月唇瓣顏色淺淡,略有些蒼白。
若不是她這雙桃花眼,和濃密卷翹的睫毛過於耀眼,想必看起來不會如此有精神。
“姐姐要不要試試,我幫你?”
孟昭月往後退了一步,微微搖頭,“算了,我不愛這些。”
“嗬,是不愛啊,還是買不起啊?”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雖嬌嫩,但略顯刻薄。
孟昭月扭頭看了看,剛好對上一個衣著華麗的俏丫頭不善的眼神。
“看這窮酸的,衣服洗得都發白了,還買胭脂?切!也就買些這小攤兒貨色了?”
一句話,罵了兩人。
攤主臉色漲紅,但不吭聲。
孟昭月倒是淡淡一笑,看著這位嬌俏的小姐,語調平淡。
“這位小姐,我雖不富貴,但靠自己雙手吃飯,足以。何況胭脂不過錦上添花,在這冬日,尚無米碳重要……”
“自食其力,甚好!”
她話音未落,就被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