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角青筋蹦起,霎時鋪滿細密的冷汗,指甲刮過長凳木麵,碎屑成痕。
……
“嘭!”十。
聲響沒了,隻餘下麻木卻鑽心的疼。
喉間滾燙的血腥氣一點點咽了下去,衝刷著滿心的冷。
她就算隻是個物件,七年,也該有點不舍。
可她總能高估自己。
貓兒狗兒的,死了傷了又何如。
“當”的一聲。
最後一下打過,板子砸落在地。
額間的汗水好似也被一同砸落,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
孟昭月一點點鬆開牙勁兒。
將牙從手腕上撕扯下來,咽下啃來的血肉,嘴角抻了抻。
想笑,卻實在沒力氣。
甚至連眼都睜不開。
“千歲,人暈了。”
“抬回去。”
模糊間,她隻覺得落入滾燙的深淵。
深坑之下,火焰焚身,烈火烘炙。
牆壁上皆是燒得滾燙的石頭,無論她怎麼爬,手腳被燙下一層皮,卻隻能一遍遍滾落。
周身被燙著、燒著,開不了口,躲不開身。
“祖……母。”
她想祖母了。
乾啞的聲音脫口時好像一柄長刀劃破了嗓子。
疼得她在夢中都皺著眉。
“為何還不醒?”
“她身子本就弱,這……恐怕熬不過去。”
昏睡中,孟昭月好似聽到誰在說話。
是她不行了?
好吧。
倒是沒想到走到了祖母前頭。
要是能瞞著祖母就好了。
深深喘了一口氣,孟昭月覺得好累。
可是突然有人在她唇上點了些水。
她剛好有些渴,舌尖不自覺伸了伸。
清甜可口,可是越喝越鹹。
“唔……”
“醒醒好不好?”
到底誰在說話,聲音啞得聽不出來。
她也不太想聽。
女醫說她恐有早衰,十年無礙,如今挨了板子,說不定又要折壽了。
隻是不知,她那賣身錢,祖母能不能發現。
如果她回不去,至少祖母有了傍身錢,不至於受苛待。
人這一生,本該風雨兼程,波瀾壯闊。
可她的一生,前十五年溫飽無憂,清貧卻安樂。後十年為奴,卑微艱辛,壓抑中謹慎求生。
好不容易盼來的新生也戛然而止。
可悲可歎。
“……病患毫無求生意誌,高燒不退,藥灌不進,藥神仙難救。”
“……”
孟昭月眉心始終蹙著。
難救就不要救了。
她最不喜為難彆人了。
何況如此也沒什麼不好,她就要見到爹爹了。
爹爹會把她抱在懷裡,哄著她睡。
她不會再冷到發抖,也不會再受人欺辱。
眼角潮氣凝成淚珠,下一瞬就被人輕輕撚走。
孟昭月哼喘出半口熱氣,頗為安詳地讓意識再次陷入黑暗。
渾身血液似被烤乾,連著眼淚一起。
那滴淚,大概是孟昭月此生最後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