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要走了?”
王建國猛地回過神,慌亂地點頭:“啊,是,是,這就走,這就走……”
沈恪微微頷首:“司機在樓下,讓他送您。”
“不用不用!”王建國連連擺手,幾乎是逃也似的拉開門,踉蹌著衝了出去。
門再次關上,隔絕了外麵的一切。
玄關處,隻剩下我和沈恪,以及那袋突兀的紅色塑料袋。
我靠著牆壁,渾身發冷,手指緊緊摳著身後的牆紙,努力不讓自己滑下去。最難堪的,最不想被他看見的過去,就這樣赤裸裸地攤開在他麵前。
他會怎麼想?覺得我果然來自一個不堪的家庭?覺得我身上永遠洗不掉那股底層的氣息?
沈恪沒有立刻說話。他走到玄關台邊,目光落在那袋醬菜上,停留了幾秒。
然後,他轉過身,看向我。
我以為會看到鄙夷,或者至少是探究。
但沒有。
他的眼神很靜,深得像夜海,裡麵沒有我想象中的任何情緒,隻有一種純粹的、專注的凝視。
他朝我走過來,一步,兩步。
我沒有躲閃,隻是僵硬地看著他。
他在我麵前站定,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須後水味道,混合著一絲室外帶來的冷冽空氣。
他沒有問我怎麼了,沒有安慰,也沒有評價我的父親。
他隻是抬起手,這一次,不再是轉瞬即逝的觸碰。
溫熱乾燥的掌心,輕輕覆上了我緊緊摳著牆壁的、冰涼的手背。
一股強大的、穩定的暖意,瞬間從手背的皮膚滲透進來,順著血液,蠻橫地驅散著我四肢百骸的冰冷和顫抖。
我的呼吸一滯,抬眼,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裡。
“站不穩的時候,”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能撫平一切褶皺的力量,清晰地響在寂靜的玄關,“可以抓住我。”
那一刻,世界仿佛靜止。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他掌心滾燙的溫度,和他話語裡不容置疑的支撐。
我看著他那雙映著頂燈光暈、卻比星空更深邃的眼睛,感覺到心底某塊堅硬的、冰封了許久的角落,在他這句話裡,轟然碎裂,融化成一灘無處遁形的春水。
完了。
我清楚地意識到。
某些一直小心翼翼維持的界限,
在這一刻,
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