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點貫串作絲，絲絲縷縷、漫無邊際，天地在此刻難以分界。
主仆身上的衣物早被雨水浸透了。
朽白平日裡身穿的衣物有一定的隔水力，此時淋濕了的顏色已深了兩個度；
而陳單淩的裡衣已經半透，能隱約看到他肌肉之間的起伏。
實在狼狽極了。
陳單淩蝠化時的長發如水流充沛的瀑布般濃密，雨水浸濕、重量增加了數倍；
水流衝刷，將他翅膀傷口處流出的鮮血清洗了一遍又一遍。
他很累了。
他必須趁著視線還沒完全模糊，找出把害人之事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的混蛋——
那些可恨的弑鬼者。
對於弑鬼者來說，四翼吸血鬼在這局麵下無異於是砧板上的肉。
暴雨之下，吸血鬼對人類的感知力實在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更何況，是對刻意隱藏了氣息的弑鬼者。
陳單淩的呼吸逐漸難以穩定。
在這長時間的雨水澆灌下，他的喘息已變得異常困難。
他實在不想在有過多無關人類在場的地方，張開與人世明顯格格不入的結界。
可是眼下再不施展，弑鬼者要偷襲他，就全然是甕中捉鱉。
在下一支銀箭到來前，他朝著銀箭射出的方向一指，結界以那個方位為中心點張開、一下劃出一塊無雨的空間，也隔絕了人世的噪音。
陳單淩這才得以緩一口氣。
他朝著那個方向心念一動，就到了結界內他所判斷到的其中一個弑鬼者的位置，他要先把這個朝學生宿舍裡射箭的家夥處理掉。
四翼有這能力？
這是射箭的弑鬼者腦內所想。
“我麼？可能有吧。”
陳單淩說著，瞬移到這人身後、將指甲抵在她的脖子上，故意笑得陰狠至極，
“找我就是了。傷及無辜，真虧你們弑鬼者乾得出來。”
“——『失心』。”
陳單淩低聲念。
他鬆了手，旁觀著弑鬼者陷入內心的癲狂之中。
極端的人心理防線往往脆弱得要死，這也是朽白向他提到過的。
才沒一會兒，這人已是完全神誌不清、淚水也流遍了全臉。
眼球也因血管爆裂而紅得如同惡魔的眼底。
“吸血鬼……都該死！……就是你們害死了我爸媽！”
語句斷斷續續，勉強地組成了這段話。
陳單淩手中的亡息彙聚成利箭的外形，正要趁弑鬼者陷入混亂將其刺殺。
他聽到這番話，一下又猶豫了。
這個人隻是想報父母雙亡的仇啊。
朽白已先一步扼殺了眼前這弑鬼者的精神，再以他黑藍色的亡息讓其極速腐朽。
直至軀體完全化為白骨、風化成沙。
這一短暫的過程，陳單淩來不及阻止。
“主人，任何苦衷都不能成為草菅人命的借口。”
陳單淩還沒緩過勁來。
朽白的這番話他剛才並沒有想到。
但也確實。
即便是吸血鬼殺害了弑鬼者的家人，但那個吸血鬼不是他、更不是那幾個無辜的學生。
如果弑鬼者這次真的害死無辜的人，那除了平添悲劇、什麼都解決不了。
“處決敵人，您沒有時間多愁善感。”
“……嗯。”
漫天的雨被結界隔絕，雨點拍擊結界的聲音空靈地回蕩在四周。
悲涼、孤寂，此間的時光像靜止了一般，就如吸血鬼和惡魔凝固了的生命。
但這寂寥的空間中突然冒出一縷強烈的紅色光芒。
陳單淩還不知道是什麼狀況，朽白的臉色已一下難看了。
“那邊怎麼了？”
“……回主人，紅光的來源恐怕是『凱恩』一族，弑鬼者中最麻煩的家族。”
陳單淩正當困惑，劇烈的頭痛卻忽然發作。
發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十字架。
冒著血光、極其不祥的十字架。
朽白忘了這一點，他該提醒陳單淩彆往那道光看的。
那就是凱恩家族的“血十字”，凡是見到那道光的吸血鬼，與觸碰純銀十字架的效果同樣、甚至更加嚴重，會以極快的速度發狂。
血色十字架會先由完整的圖像一點一點破碎，待完全粉碎後，中招的吸血鬼也就要死去了。
因為“血十字”的力量來源正是惡魔。
“哈啊——”
此刻，陳單淩的目光充滿了獸性。
他的牙齦露出、獠牙伸長，猙獰至極。
“主人……”
無奈之下，朽白先擋住了陳單淩的視線。
那紅光，吸血鬼是不能盯太久的。
盯得越久，更會加速失控。
弑鬼者若是奔著讓四翼死亡的目的來進行這一行動，就意味著他們確實不知道陳單淩的底細。
他不是純粹的四翼，無法在這種情況下死去。
可到目前的階段，也不能任由“血十字”的效果侵噬陳單淩的理智。
朽白的能力太具辨識度，且為追殺他的惡魔已經來到人世，現下沒有能夠同時應對那麼多惡魔的能力，他現在不敢貿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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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的力量特征極像。
吞噬、腐朽，無論是哪一個，最終都不會留下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