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息能夠收存死物，且不會受時間影響，能使所存之物永久保存。”
陳單淩沒有應聲。
這具白骨是他曾是人類的最後物證，但獠牙與刃狀的骨爪仍然留存在那副骨骼之上。
怕嗎？這跟那些鬼怪冤魂真像。
但好像，也沒有感覺到畏懼。
是因為這白骨就是自己的…還是因為自己早就麻木了？
陳單淩意識到這一點時，心中已沒了之前自問“何時習慣了蝠化”的波瀾。
他又哀歎一聲，卻沒能在這聲歎息中獲得一丁點釋然。
“吾不知應當如何為您開解，隻能勸您——
“魔王若是多愁傷感，將極有可能招致身邊人的死亡。”
“……我明白。”
陳單淩終於無力地應了一聲。
每到這需要作出重大抉擇的時候，他在第一時間都會希望自己就在陳鹿身邊。
說白了：他的果決，主要還是來源於家人。
事到如今，他隱隱覺得，自己將會有極長的時間不能陪在他們身邊。
而光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就足以讓他淡忘人類的體能。
也許遲早有一天，他經曆的一切還會使他忘了自己是誰——
就像陳憶楷不記得自己原本的姓氏、薛奕辰和封修洛全無異變前的記憶。
陳單淩畢竟還隻有十七歲，這個把月的時間讓他經曆得實在太多了點，也許說是十年來的經曆都不為過。
“也罷，您姑且去找家人或是友人談心吧，吾允您一個時辰。”
達克·克蘿絲張開傳送陣，囑咐道，
“您從此陣可以回到人世，一個時辰後，吾會在此將您強製帶回。
“換下的人骨您一同帶走吧，埋葬也好、收存也罷，吾不會乾涉此事。”
“…好。”
陳單淩踏入陣中，光芒乍亮，已是將他送回了人世。
暗淡的法陣在他的左側手背顯現。
這法陣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點亮，這便是他將在隔罪界久留的倒計時。
此時正值黃昏。
“您回來……了？”
源原聽到響動就跑到客廳，卻見僅身穿一層外披的陳單淩陰沉異常。
他的腳邊赫然是一副完整的人體骨骼。
她嚇得後退半步：
“這這這是什麼？”
“……沒什麼。”
陳單淩隻敷衍了一句，就將他的人骨捧於懷中，正欲振翅飛離、卻因讀到了源原的猜疑而猛地停住。
他沒選擇責備，隻道：
“彆想太多，這隻是我換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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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上窗台，陳單淩便帶著白骨飛回家中。
陳鹿坐在天台上的秋千輕輕晃著，而陳憶楷剛從天台側麵的晾衣區走來，就見陳單淩的懷中抱著的那不同尋常的物件。
他怕陳鹿看到，忙將手中剛收的衣服分到她手中，道：
“來來來，我拿不完，你幫著一起收哈。”
“啊？哦，好……”
見陳單淩已經避開他們落到了二層的陽台上，陳憶楷將那些衣服又拿回來，打著哈哈：
“誒，好像拿得下哈，那你在這兒慢慢玩，我下去放一下～”
陳鹿懵懂地眨巴了兩下她的大眸子，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
陳憶楷借機到了陳單淩所在的位置，關切道：
“您這是去哪兒了？這手裡是啥？”
“我爸媽……在嗎？”
“在啊！他們問您哪兒去了我都不知道該咋說！”
陳單淩全無拌嘴的興致，沒回應陳憶楷的這些疑問和牢騷：
“可以幫我叫一下我爸嗎？我有事和他說…彆叫其他人。”
陳憶楷頗為不解地挑了挑一側的眉毛，歪嘴道：
“哎行吧，那您等會兒的。”
他離開臥室，朽白才出現：
“主人，您懷中可是換下的人骨？”
陳單淩點了點頭。
“可需屬下為您收存？”
“……好。”
他將白骨向前捧起。
朽白的黑藍色氣韻將這具白骨包裹收存後，陳恒的腳步聲快速地接近了。
“單淩？你這一天去哪了，怎麼沒打聲招呼呢？”
“抱歉…沒來得及告訴你們。”
陳單淩苦笑了一下，轉身去衣櫃拿了件衣服換上，
“我不敢告訴老媽和陳鹿，但是……起碼要跟你說一聲。”
“…什麼事啊？”
“這陣子我應該回不來，你們要保重。”
“什麼？什麼意思啊？您這是準備乾啥去？”
陳憶楷先急切起來了。
他還是在潛意識中將陳單淩異變的責任擔在自己身上，一聽陳單淩這像是臨終遺言般的話語，他定是萬般猜測。
“您又要……”
陳單淩淡然道：
“放心，我不是打算尋死。”
他勉強地笑了笑，
“隻是，我近期會很忙，隻能在今天抽空回來吃頓飯。”
“也是，昨兒您應該還沒喝…”
陳憶楷正要供血，卻看陳單淩繞過他向門外走去。
“今天我就任性一下了。老爸，你的飯先讓我一頓？”
陳恒能感受到陳單淩微妙的成長，欣慰地笑了笑：
“你好像長高了。”
“……是嗎，那挺好的。”
父子沒再說更多的話。
一家人坐齊了。
那四個雙翼也各自拿著一個溫熱的血包圍坐在餐桌旁側，氣氛詭異但融洽。
……
陳單淩不必因四翼吸血鬼時期那不安定的力量而限製攝入人類的食物，也就得以仔細地品味這頓“餞彆宴”。
手背的法陣隻剩下最後一點暗淡。
“我的骸骨在朽白那裡，是希望埋到墳地、還是讓他繼續保存，都由你們決定。”
眾人愣了。
他們哪知這看似平常的晚餐竟會以這樣的形式收尾。
“我走了，陳鹿。”
陳單淩冰冷的指尖輕撫過陳鹿的臉頰，觸到剛滑落的暖流。
他撥開陳鹿的劉海，安慰道：
“等我回來。”
法陣全部點亮，陳單淩的身形隨著柔和的輝光悄然散去。
在陳鹿想伸手抓住時，他的身形早已在光斑中破碎不堪。
“哥哥……”
陳鹿的聲音因哽咽而難以叫喊，奮力地才撕扯出了一句，
“你要回來。”
“嗯，一定。”
……
光芒徹底消失，陳單淩回了隔罪界。
“心事可了卻了？”
陳單淩默認，目光相較剛換骨後那時已清明了許多。
“此次修習為期十日，吾會將使用頻率最高的三大術法交給您。
“三者分彆是：玄影蝠·覓，血殘影·戰，以及根據您的力量特性能夠在目前初步學習的——獄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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