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守夜人
油燈的幽綠色火苗輕輕跳動著,將桌麵上那三個血字映照得愈發猙獰。糨糊的猩紅尚未乾涸,仿佛還在緩緩流動,散發出甜膩又腥鹹的詭異氣味。角落裡空空如也,那把破椅子靜默著,仿佛從未有人坐過。
逼退稻草人的佝僂身影,消失了。
巨大的恐懼之後,是更深的茫然和虛脫。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可能是櫃子的堅硬物體,連呼吸都覺得費力。這間舊紙鋪比外麵冰天雪地的荒野更令人不安。至少荒野的威脅是明麵上的,而這裡,充滿了未知和難以理解的詭異。
“吉時未到……喧嘩者斬……”
這規矩,是針對稻草人的,又何嘗不是針對我的?那個消失的“守夜人”(我姑且這麼稱呼他),他維護的不是我,隻是這場恐怖“婚儀”的秩序。我,不過是即將被使用的“顏料”。
我必須離開這裡!立刻!馬上!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疲憊,我掙紮著想爬起來。可剛一動,四肢百骸就傳來鑽心的酸痛和無力感,尤其是凍僵的雙腳,幾乎沒了知覺。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是強弩之末,能撐到這裡全憑一口氣吊著。
就在我試圖再次用力時,眼角餘光瞥見,八仙桌旁的地麵上,似乎放著什麼東西。
是一個粗陶碗,碗裡盛著些渾濁的液體,旁邊還擺著兩個硬邦邦、黑乎乎的雜糧窩頭。
是……給我的?
我愣住了。是那個消失的守夜人留下的?他到底是什麼意圖?一邊用血字維護恐怖的規矩,一邊又給我這個“顏料”留下食物?
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起來,極度的饑餓感火燒火燎。我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猶豫再三。有毒嗎?還是有什麼古怪?
可轉念一想,如果他要害我,剛才根本不必現身逼退稻草人,或者直接在食物裡下毒便是,何必多此一舉?或許,在他眼中,我隻是需要保持“新鮮”的“材料”?
最終,饑渴戰勝了疑慮。我爬過去,端起陶碗,小心地嗅了嗅。是清水,帶著一股土腥味。也顧不了那麼多,我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冰冷的水滑過喉嚨,暫時壓下了灼燒感。又拿起窩頭,硬得像石頭,隻能一點點用牙齒啃下,混著冷水艱難吞咽。
吃完喝罷,身上總算恢複了一絲暖意和力氣。我不敢再耽擱,扶著牆壁站起身,打算立刻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可當我跌跌撞撞走到門口,伸手去拉那扇破舊的木門時,心猛地沉了下去。
門,紋絲不動。
不是從外麵鎖上了,而是像被焊死了一樣。我用力推、拉、撞,那單薄看似一推就倒的木門,卻堅固得如同銅牆鐵壁。我又衝到那扇糊著破紙的窗戶前,想從窗戶逃走。可手指剛觸碰到窗欞,一股陰寒刺骨的反彈力猛地傳來,將我彈開,整條手臂都麻了。
有禁製!這間屋子,被某種力量封住了!
我出不去了!
絕望再次攫住了我。我被困住了!像個被圈養的牲畜,等待所謂的“吉時”到來,然後被拿去給那個鬼新娘“點睛”!
恐慌讓我發瘋似的在屋子裡打轉,尋找任何可能的出口。屋子不大,除了那張八仙桌和椅子,角落裡堆著些破爛的竹篾和廢紙,牆壁光禿禿的,沒有任何其他門窗。這裡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
我的目光,最終又落回了那張八仙桌,落回了那碗猩紅的糨糊和那幾個血字上。
“吉時未到……”
吉時到底是什麼時候?天亮?還是某個特定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