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標記疑雲，郎中之秘
樹皮上那抹暗紅，在清冷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扭曲的圖案仿佛擁有生命，散發出一種不祥的、令人心悸的寒意。這絕非村民孩童的塗鴉，其上縈繞的微弱邪氣，與無麵祠同出一源！
我的心沉了下去。最壞的猜測被證實了。那詭異的邪祀，其觸角竟已延伸至這偏遠的山村。這影魅恐怕並非孤例，而是某種前哨，或是……祭祀的“貢品”采集者？而這標記，是它們確認“獵場”的方式？
必須弄清楚這標記出現了多久，村裡是否還有類似的東西，以及……這邪祀究竟滲透到了何種程度！
我強壓下立刻抹去標記的衝動。打草驚蛇恐非良策。當務之急是找到孫郎中。他既能看出我傷口的死氣，或許對村中異狀也有所察覺。
我悄無聲息地退回陰影，如同融化的墨跡，向村東頭孫郎中的住處潛去。體內冥棺之力緩緩流轉，不僅隱匿了我的氣息，更讓我對周圍環境中的“死寂”異常敏感。我注意到，越靠近村子中心，那股若有若無的邪氣似乎越淡，而孫郎中家附近，竟有種難以言喻的、溫和的淨化感。
孫郎中的茅屋一片漆黑，寂靜無聲。我猶豫片刻，未走正門，而是繞到屋後，貼近牆壁，凝神感知。屋內呼吸平穩悠長，隻有孫郎中一人，似乎已然安睡。但就在我準備暫時離開時，一絲極細微的、類似草藥燃燒又混合著檀香的味道，從屋後那小小的藥圃方向飄來。
我循味而去，隻見藥圃角落，一方青石板被移開少許，露出一個向下的階梯入口，微弱的光線和那奇異香氣正是從中透出。密室？地窖？
心中疑竇叢生。這孫郎中，果然藏著秘密。是敵是友？
權衡片刻，我決定冒險一探。若他與邪祀有關，此刻便是查明真相的時機；若他是在暗中對抗邪祟，或許能成為盟友。我收斂全部生機，如同真正的死物，悄無聲息地滑入階梯。
階梯不長，下方是一間不大的石室。室內陳設簡單，僅一桌一蒲團，牆壁上鑲嵌著幾顆發出柔和白光的珠子，照亮了四周。空氣中彌漫著那股奇異的香氣，源頭是桌上一個小巧的青銅香爐，爐內正燃著一種淡黃色的香料。
而最引我注目的，是石室正中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幅畫像。畫中是一位寬袍大袖、仙風道骨的老者，手持藥鋤，背負葫蘆，眼神慈和中帶著睿智。畫像下方的小篆標注——【藥王孫思邈】。
藥王孫思邈？孫郎中是藥王傳人？
我目光掃過桌麵，上麵攤開著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墨跡尚新，似乎是手抄本。借著明珠之光，我瞥見了幾行字：
“……《千金要方》辟邪篇載：……遇山嵐瘴癘，邪氣侵體，可以雄黃、朱砂、艾葉……然邪若源自陰祀，非藥石可驅，需以正心印輔之……”
“……村西老槐，邪印又現，恐‘它們’活動愈頻。李老三之癲，張寡婦之癔，皆似受其擾……惜吾傳承殘缺，正心印威力十不存一，難以根除……”
看到這裡，我心中豁然開朗！孫郎中非但不是敵人，反而一直在暗中調查並試圖對抗那邪祀的影響！他所謂的“祖傳醫術”，恐怕就包含了藥王門下驅邪禳災的法門！那“正心印”想必是一種克製邪祟的術法，隻是他所得不全。
他移開青石板，或許正是為了在此清淨之地研究對策，或是借助香藥之力守護一方。那奇香有凝神靜氣、驅散陰邪之效。
就在這時，身後階梯傳來極輕微的腳步聲！孫郎中下來了！
我心中一驚，此刻躲避已來不及。電光火石間，我做出了決定。與其被當作窺探者引發誤會，不如坦誠相對。
我轉過身，麵向階梯入口，微微拱手，壓低聲音道：“孫郎中，深夜冒昧打擾，情非得已。”
孫郎中的身影出現在階梯口，他手中握著一把看似尋常的藥杵，但杵頭隱隱有微光流轉。見到我，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化為銳利的審視，但並未立刻發作。他顯然也察覺到了我身上收斂的、與邪氣截然不同的特殊氣息。
“是你？”孫郎中聲音低沉，帶著警惕，“墨塵？你怎知此地？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並非歹人。”我迎著他的目光，坦然道，“今夜村西出現邪祟影魅，已被我驅散。但在老槐樹上，發現了這個。”我伸手指尖，凝聚一絲微不可察的冥棺死氣，在空中虛畫出了那個邪祀標記。
看到那個標記，孫郎中臉色驟變，握著藥杵的手緊了緊：“你……你也能看見？還能驅散影魅？”他眼中的審視變成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機緣巧合，略通一些克製陰邪之法。”我模棱兩可道，“看來郎中早已察覺村中異狀。實不相瞞，我此前遭遇，亦與此邪祀有關。我們或許……目標一致。”
孫郎中死死盯著我，似乎在判斷我話語的真偽。石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香爐中的香料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良久，他緩緩放下藥杵，長歎一聲，臉上露出疲憊之色：“果然……它們還是不肯放過這裡。墨小友，你隨我來。”
他走到桌邊，指著那本手抄書：“既然你非尋常人，也不必瞞你。老夫孫思邈一脈旁支後裔，世代行醫，亦兼修祖上傳下的些許辟邪之術。這李家坳，乃至周邊百裡山域，自古便不太平。約莫三十年前，一場詭異的紅白撞煞過後，邪祟之事便愈發頻繁。老夫懷疑，這背後有一個龐大的邪祀組織在活動，你所說的標記，老夫近年在村周多處隱秘之地都曾發現，但每次清除，不久後便會再次出現。”
他看向我，眼神複雜：“墨小友，你身負奇異之力，竟能輕易驅散影魅，或許……是解決此事的關鍵。隻是，此事凶險異常，牽連甚廣，你……”
“郎中不必多言。”我打斷他，語氣堅定，“我既卷入其中，便無退縮之理。更何況，大山哥與村民於我有恩。此事，我管定了。”
孫郎中看著我眼中不容置疑的決心，渾濁的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他鄭重地向我拱手一禮：“若得小友相助，或可保此地一方平安！老夫代李家坳百姓，謝過小友！”
這一夜，李家坳的寧靜之下，暗流愈發洶湧。而我與孫郎中的聯手，也意味著與那詭異邪祀的對抗，正式拉開了序幕。真正的危險，或許才剛剛開始。
（第二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