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說什麼？
說河洛已經決定效仿海拉，用核彈洗地？說他們連地下鑽探都做不到，因為地蔓藤會讓所有設備失靈？說那些怪物殺不完、擋不住，像一場永無止境的瘟疫？
"……暫時沒有。"最終，他隻能生硬地回答。
銀葉的眼神黯淡下去。她似乎想再說什麼，但最終隻是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通訊切斷，室內重歸寂靜。
東睦盯著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那張曾經不可一世的臉，此刻隻剩下疲憊和窘迫。
原來當災難真正降臨，所謂的"四大強國"，也不過是一群無頭蒼蠅。
倒計時走到0030，發射井進入最終預熱。
而地下，地蔓藤的根係仍在蔓延，像一張無形的網，靜靜等待著吞噬下一座城市。
東睦凝視著全息沙盤上不斷擴散的紅色區域，深深歎了口氣。他抬手調出火種計劃的最終確認界麵，手在虛空中停頓了一瞬，最終還是按了下去。指揮室內頓時響起急促的機械女聲："火種協議已激活，首批發射序列準備就緒。"
他轉向參謀官，聲音低沉："把所有能帶走的文明典籍和科研數據都裝船，重要人員按預定名單登艦。至於地表..."他的目光掃過那些仍在頑強抵抗的軍事據點影像，"放棄所有固定堡壘，全麵轉為移動基地車部署。"
參謀官欲言又止："可是議長，基地車的機動性雖然強，但能源補給..."東睦抬手打斷了他："我知道。但固定堡壘在地蔓藤麵前就是活靶子，至少基地車還能爭取時間。"他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監控畫麵——一座鋼鐵要塞正被猩紅的藤蔓層層包裹，防禦工事像餅乾般碎裂。更遠處，人形噬極獸依然靜靜地站在城市中央，那朵水晶花在它麵前緩緩旋轉，吞噬著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的生命源質。
通訊器突然響起刺耳的提示音。東睦猶豫了一會，還是接通了與鏡池的加密頻道。農國統帥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出現在全息投影中，嘴角習慣性地揚起嘲諷的弧度，卻在看到東睦身後的發射井準備畫麵時僵住了。"你要學海拉那幫懦夫？"鏡池的聲音比往常少了些鋒芒，多了分疲憊。東睦沒有立即反駁，隻是將一組數據傳了過去："看看這個。三小時前，西北防線淪陷時監測到的能量讀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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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中的鏡池皺起眉頭。那些曲線圖顯示，地蔓藤的進化速度正在呈指數級增長。"所以你的解決方案就是逃跑？"鏡池終於找回了慣常的譏諷語氣，但很快又自己搖了搖頭，"不，你不是赫盧那種人。你到底在想什麼？"
東睦調出全球態勢圖，手指劃過那些被紅色覆蓋的區域："移動基地車至少能保存有生力量。固定防禦已經證明是死路一條，這些怪物會找到每個堡壘的弱點。"
"然後呢？"鏡池突然拍案而起，身後的全息投影因信號乾擾而閃爍，"等它們學會造飛船追到太空去？這些鬼東西是有智慧的！上周它們還隻會盲目攻擊，現在已經開始有戰術配合了！"他的聲音在指揮室裡回蕩，幾個參謀官不安地交換著眼色。東睦沉默片刻，輕聲道："所以我需要你在地麵牽製它們。但不是用必死的固守，而是..."
"而是什麼？打遊擊？"鏡池冷笑，"東睦，你我都知道這些基地車撐不過三個月。能源、補給、維修...更彆說那些見鬼的蛻變型會像獵犬一樣追著你們不放。"他轉身指向自己身後的戰場實時畫麵，農國士兵正在構築臨時防線，"我的選擇很簡單——在這裡戰鬥到最後一刻。至少讓它們知道，人類的土地不是那麼容易吞下去的。"
東睦看著老對手眼中熟悉的固執，突然感到一陣疲憊。這麼多年過去，鏡池還是那個寧折不彎的軍人，就像他父親當年在邊境衝突中表現的那樣。隻是這次，他們麵對的敵人不會因為勇猛就退縮。
"涅盤科技那邊有新消息嗎？"東睦突然轉變話題。鏡池的表情頓時陰沉下來："瓊斯那個瘋子...他開出的條件越來越過分了。現在不僅要所有地蔓藤樣本，還要我們提供活體實驗對象。"
指揮室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在無法捕獲蛻變型的情況下，所謂的"活體實驗對象"隻可能是..."
他最後通牒說，如果我們明天不給答複，就銷毀所有研究資料。"鏡池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憤怒，"包括那些可能對地蔓藤有效的抑製劑數據。"
東睦閉上眼睛，額前的青筋微微跳動。片刻後他睜開眼，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靜："暫時擱置這個議題。先把現有數據備份到火種飛船上，至於瓊斯...再派人去談判。"
鏡池突然笑了，那笑容裡帶著說不出的諷刺："談判？跟那個科學狂人？"他搖搖頭，"算了，反正農國從來就沒指望過涅盤科技。"通訊即將中斷時，他又補充道："東睦，記住一件事——逃跑解決不了問題。這些怪物會追著生命源質到宇宙儘頭。"屏幕暗下去的瞬間，東睦看到鏡池轉身走向炮火連天的前線，背影挺拔如標槍。
指揮室的警報突然響起。技術官的聲音帶著顫抖："議長！監測到人形噬極獸的能量讀數急劇上升！它好像在..."話音未落，主屏幕上那座淪陷城市的畫麵突然被刺目的紅光充滿。當影像重新穩定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那朵水晶花已經膨脹了數倍，無數根半透明的脈絡正從花蕊中伸出，像蛛網般向蔓延傳輸的能量。而在更高的軌道上，剛剛升空的三艘火種飛船正閃爍著微弱的航標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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