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魁盯著那些入定的喇嘛,突然開口:"如果其他人也能學會這種狀態,或許能躲過噬極獸。"
小喇嘛怔了怔,隨即轉向老喇嘛,低聲用方言轉述。
老喇嘛聽得懂通用語,但聽到小喇嘛的話仿佛從愣神中驚醒,枯瘦的臉皮一抖,胸口劇烈起伏,渾濁的眼睛瞪得老大:"你——!"他氣得手指發顫,指著白月魁,"罵完山神,現在又想要我的經書?!"
碎星和山大聽得真切,兩人對視一眼,立刻上前。
"上師!"碎星單膝跪地,聲音急切,"高原的人民需要這個!那些怪物已經來了,再這樣下去,整個雪山都會變成死地!"
山大也笨拙地跪下,紫紅的臉膛上滿是懇求:"求您了,上師!我......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經文!"
老喇嘛氣得胡子直翹,枯瘦的手指指著他們:"之前不總說什麼"我們過於迂腐"、"念經不如放牧"、相信讀書人嗎?現在知道求我了?!"
碎星低頭:"是我們愚昧。"
老喇嘛重重地"哼"了一聲,胸膛起伏半晌,最終長歎一口氣。他顫巍巍地轉身,從經櫃深處取出一本泛黃的手抄本,封皮上用金粉寫著《歸元心法》。
"拿去!"他沒好氣地塞給碎星,"裡麵講的都是靜心、止念的法門,能不能悟透,看你們自己的造化!"
碎星和山大如獲至寶,連連叩首:"多謝上師!"
老喇嘛擺擺手,疲憊地閉上眼睛。可當他餘光瞥見門口那輛裝甲車——車輪下還碾著寺廟前院的石板路,裂紋如蛛網般蔓延——頓時又是一陣氣血上湧,差點背過氣去。
"......帶上桑吉。"他最終咬牙道,指了指小喇嘛,"讓他給你們當翻譯。"頓了頓,又惡狠狠地補充,"把人都帶過來!彆讓那些鐵疙瘩再糟蹋我的淨地了!"
小喇嘛——桑吉——雙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後快步跟上碎星和山大。
白月魁站在經堂門口,臨淵者外骨骼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她看了一眼那本《歸元心法》,又看了看墨淵。
墨淵保持沉默。
裝甲車再次啟動,載著六人一屍,朝著下一個聚居點駛去。寺廟的金頂在後視鏡裡漸漸縮小,而那些入定的喇嘛,依舊如石頭般靜默。
裝甲車的引擎發出最後幾聲嘶啞的喘息,徹底熄了火。油表早已見底,備用能源電池勉強支撐著它走完了最後一段路,但性能大不如前——提速緩慢,爬坡無力,像頭垂死的老牛。
一路上,他們找到的幸存者寥寥無幾。
有年邁的牧民,失去了某些功能每晚伴著星空入眠,心中空明如鏡;有聾啞的織布婦,雙手翻飛間心無旁騖;還有個癡傻的少年,整天隻知道對著雪山傻笑,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這些人被帶到白塔寺時,臉上還殘留著未散的恐懼與茫然。他們沉默地聚集在經堂前的空地上,像一群受驚的羊。
老喇嘛站在台階上,絳紅色僧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掃視著這群人,眉頭越皺越緊——整個高原,竟然隻剩下這麼點活口。
"白塔寺的存糧......"他嗓音沙啞,"養不活這麼多張嘴。"
碎星握緊了《歸元心法》,指節發白:"上師……"
老喇嘛沒回答,隻是疲憊地閉上眼。經堂內,酥油燈的火苗微微晃動,映照著那些仍在入定的喇嘛——他們每日的吃喝消耗很少,但這些普通人不行。
白月魁靠在裝甲車旁,臨淵者外骨骼的骨甲在夕陽下泛著血色。她冷眼看著這一切,突然開口:"噬極獸不吃的,你們自己養不活?"
老喇嘛聽到這句話後呆住了,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幻覺了。桑吉小喇嘛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翻譯。
老喇嘛猛地睜眼,枯瘦的手指指向遠處連綿的雪山:"你以為高原的糧食從哪裡來?青稞田早就荒了,犛牛群被那些怪物驅散......"他的聲音突然哽住,劇烈咳嗽起來。絳紅色僧袍下的胸膛劇烈起伏。他看著眼前這群幸存者,又看了看站在裝甲車旁一臉冷漠的白月魁,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
"不食人間煙火。"老喇嘛咬著牙,這次直接用生硬的通用語說道,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白月魁。
白月魁挑了挑眉:"下麵城市的廢墟裡有食物。"
"下麵也有你說的那些怪物!"老喇嘛猛地提高音量,枯瘦的手指氣得發抖,"你是要這些人去送死嗎?"
氣氛驟然緊繃。碎星和山大站在人群前,神色凝重。桑吉小喇嘛不安地搓著念珠,眼睛在雙方之間來回轉動。
墨淵突然向前一步,合金瓶在他手中轉了個圈。"現在可以選。"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冒險找吃的,或者等著餓死。"
桑吉趕緊用方言高聲翻譯。人群頓時騷動起來,竊竊私語如漣漪般擴散。
"去城裡?那不是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