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人本就不多又少了幾個。
狹窄的山路上,幾尊新生的灰白石雕保持著生前最後的姿態——一個牧民青年半跪在地,手掌還保持著向前抓握的姿勢;一個老婦人蜷縮著,臉上的皺紋永遠凝固在了驚恐的瞬間。
那幾隻六肢扭曲的噬極獸在岩壁上徘徊了片刻。它們用類人的手掌扒住凸起的岩石,頭顱轉動,空洞的眼眶掃過下方的人群,最終在白月魁和臨淵者身上停留了幾秒。
它們……在疑惑?
白月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臨淵者靜立在她身旁,蒼白的生物裝甲與月色融為一體,仿佛本就是這山崖的一部分。噬極獸的喉囊微微鼓動,卻沒有發出聲波。最終,它們轉身攀上更高的岩壁,消失在陰影中。
"走。"白月魁低聲道。
幸存者們這才敢呼吸。碎星第一個上前,伸手推開了擋在路中央的石雕,石雕歪斜著倒下,在懸崖邊緣磕碰了幾下,最終墜入深淵,連碎裂的聲響都聽不見。
山大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笨拙地跨過另一尊石像。桑吉小喇嘛閉著眼念了幾句經文,才繼續邁步。
隊伍重新移動,比之前更加沉默。夜風卷著沙礫拍打在臉上,生疼。
白月魁走在最前,臨淵者無聲地跟隨。墨淵落在最後,合金瓶在他腰間輕晃,偶爾撞上山岩,發出"咚"聲。
人群緩慢地沿著陡峭的山路下行,海拔逐漸降低。夜風變得潮濕,裹挾著久違的泥土氣息。
突然,走在中間的年輕牧民一個踉蹌,雙手抱住腦袋:"天……天在轉……"
緊接著,碎星也猛地扶住岩壁,指節發白:"不對勁……呼吸……好難受……"
幾個高原人陸續停下腳步,麵色潮紅,額頭滲出冷汗。他們的胸膛劇烈起伏,像是被突然扔進深水裡的魚,貪婪卻痛苦地吞咽著過於濃稠的氧氣。
"蹲下!"山大低吼一聲,自己先跪倒在地,肥胖的身軀像座山一樣穩住重心,"抓緊石頭!彆亂動!"
但已經晚了。
一個落在隊伍末尾的老人突然栽倒,乾瘦的手在空中抓了幾下,整個人翻出山路邊緣。沒有人回頭——隻有一聲遙遠的悶響從深淵底部傳來,像是某種終結的句點。
白月魁轉頭皺眉看去。臨淵者靜立在她身側,對人類的痛苦毫無反應。
"他們……在高原住太久了。"桑吉小喇嘛艱難地解釋,自己的呼吸也開始紊亂,"肺……適應不了……"
墨淵依舊在後麵稍遠處和隊伍保持著些許距離,月光照在身上。他既沒有上前幫忙,也沒有出言催促,隻是沉默地等待著這群人自行調整。
幸存者們像受傷的野獸般蜷縮在山路上,大口喘息,等待身體適應這致命的"富氧"。而在他們腳下未來在遠處閃爍——城市廢墟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像一座沉默的墓碑,也像一座誘人的糧倉。
桑吉小喇嘛的聲音在山崖間回蕩,清朗的誦經聲穿透夜風: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幸存者們低著頭,腳步沉重卻堅定。他們默念著經文,試圖壓下眩暈與恐懼,讓自己成為"山石"的一部分。碎星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牛角弓的紋路,山大粗重的呼吸逐漸平穩,就連那個癡傻的少年也安靜了下來,懵懂的眼睛映著遠方的微光。
但暗流仍在湧動。
一個中年牧民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盯著遠處的廢墟,腦子裡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堆積如山的罐頭、乾淨的飲用水、柔軟的床鋪……
占那些物資之後的生活……
桑吉的誦經聲未停,但腳步微微一頓。他看到了,卻沒有說破。
貪念如毒,悄無聲息地腐蝕著他們的"空明"。
墨淵在後麵盯著這些人,腰間的合金瓶子時不時碰撞一下岩壁像是為這場無聲的篩選計數。
白月魁緩緩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墨淵獨自落在隊伍最後,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他的身影幾乎融進夜色,隻有腰間那枚合金瓶偶爾反射一點冷光。
白月魁投去詢問的目光。
墨淵側過臉,黑色的碎發被風掀起,遮住了他的表情。他不願對視,也不願靠近,仿佛與這群掙紮求生的幸存者之間隔著一道無形的深淵。
遠處,桑吉的誦經聲仍在繼續,幸存者們蹣跚前行,無人察覺這短暫的僵持。
白月魁眯起眼,臨淵者在她身旁沒有反應,蒼白的骨甲依舊映著月光。她沒有開口質問,隻是深深看了墨淵一眼,隨後轉身,繼續帶領隊伍向城市廢墟走去。
夜風嗚咽,墨淵的衣角翻飛。他沉默地跟上,依舊走在最後,像一道永遠無法彌合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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