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燈塔的引擎聲低沉嗡鳴。查爾斯站在甲板護欄邊,看著獵荒者的升降平台緩緩下降,消失在濃霧彌漫的地表。鋼鐵絞鏈的聲響還在耳邊回蕩,他下意識攥緊冰涼的欄杆。
"喂!"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查爾斯一僵,轉頭看見紅蔻扒在幾步外的護欄上,火紅的頭發在晨風中飛揚。她也來送行,正望著母親離去的方向出神,察覺到目光後立刻扭過頭。
她歪著頭問道:"昨天乾嘛跑開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查爾斯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
紅蔻歪著頭打量著查爾斯,目光掃過他蒼白的臉色,又落在他懷裡熟睡的鏡南身上。小女孩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痕,睫毛被晨露打濕,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紅蔻突然眼睛一亮,"我有一計!"。她叉著腰用一副"我完全理解"的口吻說道:"其實你不用難過的。你看,你媽媽不在了,我爸爸也死了。但現在你有了妹妹,我爸爸死前又留了個種,媽媽也快給我生個弟弟了,這不是很好嗎?"
查爾斯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懷裡的鏡南發出一聲輕哼,讓他不得不放鬆力道。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像是被強迫的笑容。紅蔻說得沒錯,他確實有了"父親"和"妹妹",隻是這些關係都像是從彆人那裡借來的。
"對了,"紅蔻完全沒注意到查爾斯僵硬的表情,反而湊得更近了,"照顧這麼小的妹妹是什麼感覺啊?她這麼可愛,你一定很開心吧?"她的眼睛裡閃爍著純粹的好奇。
查爾斯感到一陣眩暈,不敢睜開眼,希望是自己的幻覺。鏡南在他臂彎裡動了動,小臉不自覺地往他懷裡鑽,像是在尋找一個更溫暖的姿勢。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他的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真想把這麻煩的小東西送給紅蔻待兩天。
紅蔻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弟弟出生後的計劃,查爾斯閉著眼睛站在原地。鏡南在他懷裡不安地扭動,小手無意識地抓撓著他的衣領。
"喂!"紅蔻突然停下話手在查爾斯眼前晃了晃,"你睡著啦?"
查爾斯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卻沒有睜開眼睛。晨光透過他的眼皮,在視野裡投下一片血色的暗影。紅蔻的手掌帶起的氣流拂過他的臉頰,帶著淡淡的機油味,應該是經常摸重立體。
"奇怪。"紅蔻嘟囔著收回手,歪頭打量著這個沉默的男孩。她注意到查爾斯抱著妹妹的姿勢很彆扭,手臂僵硬得像兩根生鏽的金屬杆。鏡南的小臉皺成一團,眼看又要哭出來。
遠處傳來集合哨聲,紅蔻猶豫了一下,最後看了眼這對奇怪的兄妹,轉身跑開了。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查爾斯這才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的手臂又被鏡南抓出了幾道紅痕。
他抱著鏡南慢慢往回走,手臂已經開始發酸。妹妹明明沒多大,此刻沉的要死。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把鏡南往上托了托,嬰兒的小腦袋隨著動作無力地後仰,讓他趕緊又調整姿勢。
轉過走廊拐角時,那架舊鋼琴突兀地闖入視線。琴蓋半開著,露出泛黃的琴鍵,就像母親生前最後一次彈奏時的模樣。查爾斯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鏡南的重量突然變得無關緊要。
他猶豫著伸出空著的那隻手,指尖在快要碰到琴鍵時猛地縮回。耳邊仿佛響起母親輕柔的教導:"要像撫摸雲朵一樣觸碰它們..."可現在他的手指僵硬…要是被人聽見...要是彈錯了...
鏡南突然打了個嗝,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查爾斯收回目光,加快腳步離開。鋼琴上的灰塵被帶起的氣流擾動,在陽光下飄散……
查爾斯站在自己的以前是監獄囚犯的房間裡,望著床上熟睡的鏡南。摩根的話還在他耳邊回響——"你會成為燈塔的英雄"。可英雄是什麼?是每天給這個愛哭的小東西換尿布嗎?是半夜被她吵醒,手忙腳亂地衝奶粉嗎?
鏡南在睡夢中蹬了蹬腿,小臉皺成一團。查爾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胸口發悶。這個妹妹就像一副沉重的鐐銬,把他牢牢鎖在這個看不到未來的房間裡。其他孩子可以在甲板上奔跑玩耍,而他隻能被困在這裡,日複一日地重複著喂奶、換尿布、哄睡的無儘循環。
窗外傳來孩子們的歡笑聲,查爾斯下意識攥緊了拳頭。他想起紅蔻說起即將出生的弟弟時閃亮的眼睛,那是一種純粹的期待。而他現在隻希望鏡南能多睡一會兒,哪怕隻是多一分鐘也好。
"英雄..."他輕聲重複著這個詞麵露苦澀,鏡南突然在睡夢中抽泣了一下,查爾斯條件反射地伸手想去安撫,又在半空中停住。他盯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看了很久,最後慢慢收了回來。
"讓她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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