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敷苦笑:“…………”
拜托,能不能彆對一個死人這麼刻薄!
他幾經猶豫和深思,最終歎了口氣,選擇離開。
“他們未來的人生還很長,雖然不想很快被忘記,但……他們總要走出來的。”
看著李藝率打完電話,確定了銀河集團旗下的慈善基金會會資助他的兩個孩子直到成年,金永敷仿佛終於釋懷一般,輕聲說道:“雖然很不甘心,但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了。”
他的神態平靜從容,像是在擁抱一場可以預見的死亡,原本不起眼的臉上在此刻仿佛也帶著些說不清的莊重來。
無數光點逸散開來,緩緩將他包圍,那道本就被凝練地不甚明顯的身影在此刻逐漸遁入虛無,化作一縷輕煙、一道褪色的墨痕、一抹被日光稀釋的剪影,消散在秋日的微風裡。
李藝率默默注視這麵前的空曠,直到最後一絲光點徹底消逝——
神經末梢停止了尖叫,關節間的砂紙被暫時抽走,皮膚表層那些看不見的倒刺突然軟化。
身體突然變成了借來的軀殼,疼痛在此刻短暫地忘記了仇恨,露出了退潮後平靜的海床,白皙的皮膚安靜地覆在骨節上,像一片未被開墾的雪地。
這是一種短暫的、近乎是褻瀆的愉悅。
*
另一邊,李叡承掛斷了和妹妹的通話,從辦公桌上抽出一份資料,嗤笑一聲:“結婚八年出軌七年,私生女和最大的孩子同歲……所以說,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好男人。”
碎紙機嗡嗡運轉,吞吃著紙張,在徹底變成碎屑之前,一張普通得近乎平庸的中年男人麵孔在紙頁間一閃而過,繼而在機器的運轉中,湮滅在機械的腹腔深處,連帶著所有被隱藏的真實,一同化作虛無。
*
短暫獲得生而為人,我很快樂狀態的李藝率此刻腳步輕盈,連帶著一直跟在她身後、向來被她嫌棄的具時望也在此刻麵目可親起來。
她在便利店小哥可疑的注目下買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付錢,拿著一包未拆封的香煙,放在了剛剛那個巷口。
繼而像是終於解決了一樁大事一般,嘴裡哼著不成句的調子,準備四處逛逛等司機來接。
沒等她走出幾步,身後傳來了叫她的聲音。
“那個……請等一下。”
李藝率轉過頭,一個個子不高,穿著衛衣牛仔褲的少年叫停了她的腳步。
看少年的模樣似乎同她一般大,五官平平無奇,不過一雙小眼睛倒是叫人格外印象深刻。他的臉上帶著些靦腆。
哦,是個男的。
大概是並不經常和異性說話的緣故,少年顯得有些局促,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那個……請問這個是你的嗎?”
說著,遞上一包香煙。
……恰巧就是李藝率剛剛給金永敷的“貢品”。
李藝率:“…………”
陌生少年:“那個……雖然這麼說有點多事,但我們未成年人還是彆接觸這些比較好。”
是的,在韓國,未成年人吸煙被抓會被強製接受禁煙教育,向未成年人違規售煙的商家也會麵臨處罰。
李藝率:“………………”
三男這個家夥!明明就跟在她身後,也不知道提醒她一下,非得眼睜睜看著她社死是吧?!!
儘管在心裡痛罵了具時望無數遍,她麵上還是擠出了一個裝模做樣的無知表情,磕磕巴巴地回道:“腎麼、意思?韓語、聽不懂、我。”
這下對麵的少年愣在了原地:“…………”
身後傳來兩人都十分熟悉的聲音:“永裴啊,愣著乾嘛呢?”
東永裴終於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權至龍,一副得救了的模樣,“我撿到了東西,正準備還給失主。”
李藝率:“…………”
權至龍走近,看了一眼神色苦惱的東永裴,又瞥向了站在對麵的,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的……李藝率?!
權至龍:“…………”
東永裴頗有些憂心忡忡地湊到權至龍耳邊小聲問道:“已經都開學快半個學期了,你同桌還是聽不懂韓語嗎?這樣平時上課會很吃力吧。”
李藝率:“………………”
不妙,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妙。
權至龍:“………………”
權至龍:“哦,她裝的。”
李藝率:“……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