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會重複踏入同一條河流,但同樣的招數李藝率卻能用上無數次。
甚至不需要細問永裴發生了什麼,權誌龍看見她臉上熟悉的、裝模做樣的無知表情就知道這裡剛剛上演了什麼鬨劇,他悄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對此甚至已經有點懶得再吐槽。
而東永裴聽到權至龍的回答,想到李藝率剛剛那副無知又無辜到差點就把他完全騙過去的模樣,替人尷尬的毛病忍不住犯了,在幾人看不到的地方,運動鞋裡的腳趾已經不安分地蜷縮成一團。
但李藝率哪能用常理去衡量?
都說好女人得到名聲,壞女人得到一切。人生前十六年備受寵愛的財閥女生活把李藝率養成了徹徹底底的討伐型人格,哪怕是在最狼狽的時候她都認真貫徹著自己的人生準則:順我者富,逆我者滾。
所以即使是是在旁人看來尷尬至極的當下,她也絕不內耗,讓多餘的情緒打擾自己一秒。反而泰然自若地叉著腰,看向權誌龍理直氣壯道,“你怎麼在這裡?”
永裴:“…………”
權至龍:“…………”
這家夥難道真的不會有哪怕一秒的難為情嗎?!你這內核未免也太穩定了吧!
權至龍:“我公司在這邊。”
“哦,那挺巧的。”李藝率點點頭,作勢環顧四周張望,“在哪裡?”
“………………”
權至龍:“……就在這裡。”
說著,退開半步,露出身後那棟外立麵貼著淺綠色的瓷磚,甚至因常年風吹雨打而部分剝落,露出斑駁的水泥的,五層的筒子樓。
此時的YG還隻是一家在業內有點名氣的小公司,辦公樓選址在首爾麻浦區的老舊民居。
老房子的外牆上貼著各種小廣告,密密麻麻的電線在頭頂交錯,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樓梯狹窄昏暗,鐵質扶手鏽跡斑斑,宿舍樓和辦公室相鄰,脫落的牆皮,下雨天惱人的滴水聲和發黴的汙漬,都在控訴著周遭環境之惡劣。
“好小。”
李藝率隻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權至龍,用那種不諳世事的、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千金的標準句式感歎道:“原來這種地方也能開公司啊。”
永裴:“…………”
權至龍:“…………”
顯然,在李藝率粗淺的認知裡,辦公樓的環境通常是像家裡公司那樣裝著嶄新透亮玻璃幕牆的高樓大廈,或者最起碼也得是看上去光鮮亮麗的寫字樓。如果要叫她知道此時的權至龍練習地點是潮濕昏暗的地下練習室,說不定她也隻會無知無覺地發問:還可以這樣嗎?地下室難道不是專門用來存酒的地方嗎?
權至龍當然知道她近乎冒犯的感歎其實並無惡意。
相處許久,他非常清楚李藝率偶爾流露出的這種近乎於殘忍的天真,不僅源自於家境的優渥,更多則是來自一種近乎於苛刻的愛——儘管她偶爾會抱怨父親的控製欲和哥哥的嚴格,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在這樣的環境下被保護得很好。
如果換成是他的話,他大概也是會這樣做的,他想。
畢竟這是一張未經風雨的嬌俏臉龐,隻需要寫著快樂這一種情緒就足夠了。
*
“所以呢?永裴你撿到了什麼東西?”
在上流富家千金震撼的衝擊中,好不容易回過神的東永裴訥訥地舉起一包未拆封的香煙,“是這個……”
李藝率:“…………”
權至龍:“………………”
就像是所有貓奴見到自家貓主子乾壞事時,第一反應永遠是不敢置信——
權至龍:“真的假的?永裴你搞錯了吧。”
接著是憤怒——
權至龍:“呀,李藝率,你躲什麼?看著我的眼睛!”
繼而是自顧自地找好理由把責任推到旁人身上——
權至龍:“你自己肯定不會懂這些的……是不是有人故意帶壞你的?怎麼會有人教你這個啊!可千萬彆被我逮到了……那個人是誰?!”
永裴無語:……哥們,你這是對待正常同學的態度嗎?還有,你這雙標的未免太過明顯了吧!
事已至此,隻能趕緊先打圓場,於是東永裴無奈攤手:“那個……至龍,有可能是搞錯了……我剛剛想了一下,或許是我看錯了也…………”
話說到一半就被權至龍抬手打斷:“你先彆說話,我要聽聽看她的解釋。”說著,他雙手抱胸站定,看向李藝率的神情中寫滿了他們學校教導主任教訓刺頭們時特有的扇形圖表情,五分嚴苛,三分堅定,兩分無奈,帶著不容置疑的姿態,大有一副你今天沒解釋清楚彆想走的模樣。
李藝率和東永裴看著快速進入狀態的權至龍,兩個此前單方麵素不相識的人對視一眼,心中默契地湧現一種相似的無語:…………
永裴:…………這人還是我哥們嗎?!怎麼突然小小年紀就一把年紀,管教女兒一樣開始管教起同學了啊?!
李藝率則更多是出於一種被突如其來的管教衝擊後的失語。
區區小權,明明是區區小權……怎麼可以反過來對老大指手畫腳?簡直……簡直是倒反天罡!
可不知怎麼的,大概是因為權至龍此時這副凜然威嚴的模樣讓她莫名感到有些熟悉,李藝率忽然有些不敢反駁,像是被叼住後頸不敢掙紮的幼貓,隻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我買的。”
五分鐘後,李藝率解釋清楚原委,帶著臉上還寫滿質疑的權至龍和無辜路人東永裴再次回到那個熟悉的巷口。
李藝率:“就是這裡。”
權至龍仍然還是雙手抱胸一副正氣淩然的模樣看向永裴:“證人證詞呢?”
永裴:“…………”怎麼這裡麵還有我的事啊?放過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