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裴無奈悄悄翻了個白眼:“是在這裡撿到的沒錯。”
權至龍這才勉強打消了懷疑,繼而又問道:“你怎麼會想到買這樣的……貢品?”
李藝率想了想,隨便揀了個理由:“新聞報道上說的,死者被甩飛出去的時候手上還拿著打火機,估計是開車點煙的時候不小心發生了意外。”
說著,在兩個少年的目光注視下,拿過永裴手上的香煙,端端正正地擺在死者故去的位置,雙手合十:“因為一支香煙發生意外,世界上怎麼能有這麼愚蠢的死法啊……下輩子記得開車彆抽煙了,啊,如果你還能有下輩子的話。”
永裴:“…………”
雖然長得是很漂亮沒錯,但這位說出來的話未免也太刻薄了吧!
他在心裡感歎著。
半個學期過去,有關這位轉校生的話題從未間斷過,外貌上的優越僅僅隻是一方麵,更多的則是對方那種不容忽視的矜持氣場和單挑校霸頂撞老師等諸多傳奇戰績。
身為權至龍同公司的好友,永裴當然聽說過對好友的同桌兼午休搭子的種種傳聞。而對比起來,好友對待這位轉校生的態度……也很微妙,雖然時常會抱怨,但更多的是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親昵態度。硬要說的話,類似於一種名為抱怨實則是炫耀的,令人感到生理不適的關種姿態。
就像現在,東永裴感受到旁邊的人拿著胳膊肘悄悄碰他,轉過頭便見權至龍微不可察地衝李藝率挑了挑眉,看向他時眼裡流露出來的意味也很明顯:哎一古,快瞧瞧,我們藝率真的很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啊!
永裴:…………
夠了!他真的沒時間和這倆人胡鬨了!
*
可惜屬於這天下午屬於永裴的折磨遠遠還未結束。
大概是因為身體久違地卸下了疼痛的負擔,李藝率今天實在是心情很好,便主動提出一起去吃午飯。
權至龍:“……這下我是真的不得不相信你今天心情很不錯了。”
考慮到李藝率的口味特殊,三人最終敲定了一家由中國人經營的中餐館。
離中午飯點已經過去許久,故而餐館並不忙碌,隻零星坐著幾名神色匆匆的食客。李藝率對著菜單猶豫許久,最終在諸多忌口中選定了食材並不反感的香菇牛肉餡蒸水餃。
等到熱氣騰騰的蒸餃端上桌,權至龍已經捧著海鮮麵埋頭苦吃了。
李藝率笑眯眯地問老板娘另外要了一個碟子,拿著乾淨的餐具按照自己的食量分出來,一頓忙活以後餃子上的熱氣散了大半。
權至龍看著她慢吞吞的逃飯動作又皺起了眉,“早就和你說了,你先吃,等吃不完再剩下給我。”
這樣慢吞吞的分到什麼時候去?東西早就涼了。
聞言,李藝率隻是慢條斯理地咽下食物,又喝了一大口餐館提供的麥茶。像餃子這類食物的餡料一般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正常人的口味對於她來說實在是有些過於鹹了。
大半杯茶水下肚,李藝率才緩緩開口:“你們知道,在自然界的某些族群中,存在著撿食的現象嗎?”
在狼群中,頭狼優先進食後,其他成員才能分享剩餘食物,低級成員在接近食物時甚至會表現出順從姿態,以換取進食許可,動物行為學則將此類行為歸為資源分配策略。
李藝率:“人類社會同樣存在這種秩序。大到權利資源競爭分配,小到宴席中的座次與順序,隻不過自然界族群的生存法則被人類用文化、情感和道德加以美化,本質仍是等級製度的變體,隻不過是被賦予了更複雜的文化意義。”
無論是狼群中頭狼進食後的次級分配,還是人類宴席上的尊卑座次、職場資源的傾斜流動,亦或家庭內部隱蔽的犧牲與忍讓,權力進食鏈始終存在,就連韓國社會中最愛玩的那一套年上文化也不過是權力秩序鏈條的縮影。
權至龍和永裴:“…………”
權至龍:“……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我先確認一下,我們現在是在中餐館吃飯,而不是在漢城大的社會學課堂聽課,對吧?”
永裴:“…………”
他們不是正在討論吃飯嗎?怎麼畫風突然變得這麼深刻複雜了?一頓飯的功夫給他乾哪來了?這裡還是餐桌嗎?!
還有,你身為一個財閥富家女,一個在權利鏈條上層的既得利益者,說出這種振聾發聵的反思未免有點太過諷刺了吧?!
李藝率則搖著食指輕訕:“嘖、嘖、嘖,小權,我看你還是不懂呀~”
李藝率:“我想表達的是,吃剩飯這種行為本身就意味著一種隱性的服從。雖然你在名義上是我的仆人沒錯,但並不意味著我們之間的朋友關係就是不平等的。就像我和你分享食物,這並不意味著我比你高一等。相反,因為你幫助我解決了困擾,即使我表現得看上去不太明顯,但發自內心地說,我對此是很尊重並感激的。”
說著,她握拳輕敲兩下胸口又將手指向他,做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嘻哈動作:“Bro,respect!”
簡單的三兩句話就把權至龍哄成了胚胎,嘴角咧到了耳根。
他捅了兩下恨不得裝作自己不存在,埋頭苦吃的永裴,挑了挑眉,眼裡炫耀的關種意味再明顯不過,繼而又樂嗬嗬地幫李藝率解決起吃不完的食物。
在一旁默默圍觀了全過程的永裴:“…………”
被三兩句話就哄得主動攬下了飯桶的活,值得炫耀的點到底在哪裡?東永裴實在是不理解。
除了永裴以外,這頓飯大家吃得都還算愉快。
他們是最後一批吃完的客人。
餐館那個模樣和善的老板娘早早地將餐館門口的兩片半門簾放下,鑽到後廚做晚上營業的準備工作。
一行人穿過大堂,權至龍快幾步走上前,替李藝率撩開半門簾,動作熟練到像是做過類似的事情無數次,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開始先行動了一般。
永裴臉上寫滿了複雜:“……稍微低下頭就能過去,也不至於這樣吧。”
權至龍也被自己下意識的動作搞得有點難為情,他輕咳一聲,隨後又一臉義正詞嚴地表示:“我們藝率,不需要為任何事情低頭。”
永裴:“………………”
不是哥們,你聽聽你說的這還是人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