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李藝率便與往常一樣回到了學校,之後的時間也如常進行,那個玫瑰色的傍晚兩人都默契地沒再提起及,甚至讓權至龍一度產生了關於那天拜訪的記憶全都成了午夜魔法失效後,已經隨著十二點鐘聲消散在童話夾頁裡的錯覺。
直到又轉過一個禮拜,過了周末後的第一個午休時間——
權至龍:“…………”
李藝率整個人正沉浸在電視裡頭也不抬,屏幕上正播放著好多年前熱播的動畫《新世紀福音戰士》。作為一個洋生洋長的小老外,這還是她為數不多接觸到的東亞文化圈的作品,近期很是癡迷。
“咳咳!”
見她選擇已讀不回,權至龍不得不發出動靜引起注意。動畫片頭播到一半,李藝率轉身模仿著初號機的啟動姿勢,雙手交叉在胸前,對著權至龍做了一個光翼展開[1]的動作。
權至龍:“………………”
這個場景是不是有點熟悉。
權至龍:“已經玩過的梗就不要再玩了好不好?倒不如說最開始玩的時候也沒人覺得好笑吧!”
李藝率撇撇嘴,對著權至龍嘁了一聲掃興。
權至龍:“…………”
他深吸了一口氣,忍著白眼上翻的衝動,指著活動室裡多出來的突兀大件,耐下性子問道:“所以,解釋一下吧。”
整間活動室被涇渭分明地劃分成兩個區域,其中靠近鏡麵牆的方位是方便權至龍平時練習舞蹈的活動區域。而此刻,在他"地盤"的靠窗位置,一架嶄新的立式鋼琴正堂而皇之地霸占著最佳采光點,正對著大門進來的方向,今天推開門以後著實是給了他不小的驚訝。
李藝率一副就這啊的無語表情,漫不經心挑了挑眉說道:“這是你的鋼琴啊。”
說完,就又被動畫片吸引了注意力繼續埋頭觀看劇情。
權至龍:“……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鋼琴?”
開什麼玩笑,他兜裡的錢連配套的琴凳都買不起。
李藝率:“你現在知道了。”
那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讓權至龍太陽穴突突直跳。
權至龍:“…………”
他無奈歎了口氣,走到李藝率的身邊,拿過遙控器將畫麵暫停,坐到她身邊顯然是一副打算好好談談的模樣。
權至龍:“你是知道我意思的吧?好好把事情說清楚。”
李藝率小發雷霆。
可惡的小權,明明是她的跟班,怎麼突然擺出一副哥哥的架勢了!
但大概是因為權至龍板著臉一副渾身是刺的模樣看上去還是有點嚴厲了,李藝率終是自認為體貼地做出了讓步:“你說你想學鋼琴啊,總不能就空手學吧?我就叫鄭叔叔弄了一台到學校裡來,你空閒的時候可以玩,什麼時候想學我也可以教你。”
鄭叔叔指的是她家的住家家政。
權至龍:“……重點不是這個。”
他抿著唇沉默片刻,似乎很是些難以啟齒的事情,醞釀了好一會才開口道:“我知道你沒有彆的意思,但是……像這樣的事情有時候也會讓我覺得很有負擔。”
李藝率愣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意外,但令她意外的點並不是權至龍脆弱的少男心,反而是——“一台鋼琴就能讓人產生負擔嗎?!”
權至龍:“………………”
雖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像這種發自內心的疑惑反而更氣人了!
考慮到李叡承提起的‘第一個朋友’這樣沉重的頭銜,權至龍深吸一口氣,還是選擇耐著性子包容:“這對大部分成年人來說已經是像奢侈品一樣貴重的負擔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實很純粹,甚至你的慷慨也是基於我的需求為我考慮,對於這點我真的很感激,但是藝率……”
像是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叫她的名字,他的聲音輕地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一直不對等的付出,總會將關係壓垮,我……不希望我們會有走到那一步的可能。”
他無意識地用手指摳弄著指甲,這是他情緒緊張時的小動作,就像現在。
有些界限一旦模糊,關係就會變得極為複雜,或許是少年在異性麵前苦苦維持的那點自尊心,抑或是不願失去這段珍貴羈絆的惶恐,權至龍垂下眼睫,從那片暖棕色的深湖裡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這還是此前從來沒有人和她提到過的事情。
李藝率先是沉默思考片刻,繼而又認真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接受這份禮物,還是打算今天接受了這份禮物以後就不想再接受我的其他禮物了?”
這種彎彎繞繞的話對她這種需要明確是與否的小老外來說還是太難理解了!
權至龍:“…………”
怎麼李藝率一遇上界限稍微曖昧不清一點的話就會當場宕機啊?!這有很難理解嗎?他鼓起勇氣的剖析自我都拋給瞎子看了。
這下輪到在人際交往中擅長推拉的權至龍不知所措了,他抿著嘴唇,好半天也沒能找回聲音。
兩人瞪著眼沉默片刻,仍舊是權至龍率先妥協,“這次……就算了吧。”
那麼個大家夥都已經搬過來了,他總不至於這麼煞風景叫人弄走。
對此,李藝率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案:“小權,如果你覺得實在很有負擔的話,不如換個角度這樣想——這台鋼琴並不是我送給你的,你隻是在在校期間暫時擁有了使用權,等畢業以後直接捐贈給學校就好了啊。”
說著她又指了指音響設備和牆上掛著的液晶電視:“像這些東西也是一樣,如果你覺得接受起來很讓你不安,乾脆等你畢業了也直接捐贈嘛,學校應該會很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