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微微發紅。
“可是母後走了…他就…他就隻看得到青雀了…”
李承乾的聲音裡充滿了委屈和不平,還有一種深切的失落。
“青雀說什麼都是好的,做什麼都是對的…胖成那樣,走路都喘,他卻覺得可愛!”
“青雀主編的《括地誌》…他到處賞賜,誇耀不停…而孤呢?孤稍有行差踏錯,就是訓斥,就是冷眼…孤的腳…”
他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腫脹的腳踝,臉上掠過一絲自卑和怨恨,“孤這隻廢腳…更是讓他覺得丟臉了吧…”
“孤隻是想讓他看看孤…孤隻是想讓他像對青雀那樣,對孤笑一笑,誇孤一句…”
李承乾的聲音顫抖起來,他猛地捶了一下書案,發出“砰”的一聲響,“可為什麼就這麼難?!為什麼?孤也是他的兒子!孤是嫡長子!孤是太子!”
他的情緒激動起來,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從眼眶裡滾落。
他並沒有嚎啕大哭,隻是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混合著憤怒、委屈和長久以來的壓抑。
“他們都說孤頑劣,說孤荒唐…說孤不堪大任…可誰又知道孤心裡…”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隻是用力地擦了一把臉。
李逸塵始終安靜地坐著,聽著。
他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打斷。
他的表情平靜,甚至有些淡漠,隻是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發泄般地說了很久,說到後來,語無倫次,反複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對李世民的抱怨,對李泰的嫉妒,對已故長孫皇後的思念。
他說累了,眼淚也流得差不多了,聲音漸漸低下去,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殿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爆開一點輕微的劈啪聲。
過了好一會兒,李承乾的情緒似乎平複了一些。
他低著頭,看著書案上的紋理。
這時,李逸塵開口了。
他的聲音平穩,沒有任何波瀾,在這空曠的大殿裡顯得格外清晰。
“殿下,”他說,“您在乎這些,是因為您還把陛下當父親,還把魏王當弟弟,還把這裡當家。”
李承乾抬起頭,紅著眼睛看向他,似乎沒完全理解。
李逸塵繼續平靜地說道,語氣近乎冷酷。
“但天家,首先是無情的權勢場,然後才是家。一旦天家摻雜了尋常人家的念想,它就變得脆弱。指望父子親情、兄弟友愛來決定地位和生死,是最危險的。”
李承乾怔怔地看著他。
“殿下覺得委屈?”李逸塵微微前傾身體,目光直視著李承乾。
“那隻是因為您還在用兒子的心,去衡量皇帝的行事。陛下用皇帝的眼光看您,看到的首先是儲君,是國本,是未來的皇帝,其次才是兒子。您不合格,他自然不滿,自然要訓斥,自然要考慮更換。這與喜不喜歡魏王,關係並不大。”
“甚至,他或許正是因為對皇後有感情,才對您更嚴格,期望更高。”
李承乾嘴唇動了動,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