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瞥了他們一眼,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自己的令牌。
“錦衣衛副指揮使,蔣瓛!奉旨前來,宣湘王殿下接旨!”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甲士對視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轉身入營通報。
不多時,營門大開。
一名身披重甲的將領走了出來,對著蔣瓛一抱拳,聲音沉悶如雷。
“蔣大人,王爺有請。”
蔣瓛收起令牌,麵無表情地翻身下馬,將馬韁隨手丟給一名親衛,隻身一人,大步流星地向中軍大帳走去。
他就是要一個人進去。
他要讓朱栢和他手下這群驕兵悍將看清楚,他蔣瓛,代表的是誰。
是天!
是皇帝!
踏入大帳的瞬間,混雜著皮革、烈酒與鋼鐵味道的濃烈氣息撲麵而來。
帳內燈火通明。
主位上,一個身材高大、肩寬背闊的青年將領正低頭擦拭著一柄環首刀,姿態專注而認真。
他穿著一身玄色勁裝,並未穿戴王服,裸露的小臂上肌肉虯結,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抬起頭。
那是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劍眉入鬢,鼻梁高挺,一雙眼睛銳利如鷹,顧盼之間,帶著狼的狠厲與審視。
正是湘王朱栢。
蔣瓛心中冷笑。
裝模作樣。
死到臨頭了,還在擺出一副英雄氣概給誰看?
他站定在帳中,刻意沒有行禮,隻是從懷中掏出那卷明黃的聖旨,高高舉起。
“聖旨到!湘王朱栢,接旨!”
他的聲音尖利而傲慢,回蕩在空曠的大帳裡。
朱栢沒有動。
他身邊的幾名將領也沒有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刮在蔣瓛的臉上。
大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蔣瓛眉頭一皺。
好大的膽子!
竟敢見了聖旨不下跪?
他正要發作,朱栢卻放下了手中的環首刀,站起身來,慢悠悠地走到他麵前。
他比蔣瓛要高出大半個頭,投下的陰影幾乎將蔣瓛完全籠罩。
無形的壓迫感,讓蔣瓛的心跳漏了一拍。
“念。”
朱栢隻說了一個字,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蔣瓛的臉色有些難看。
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朱栢不該是恐懼,不該是慌亂,至少也該是虛與委蛇嗎?
怎麼會如此……
平靜?
不對,這不是平靜。
這是暴風雨前的死寂。
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蔣瓛展開了聖旨,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詠歎調子,一字一句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湘王朱栢,忠勇可嘉,特獻祥瑞,朕心甚慰。然沿途勞苦,兵馬隨行,多有不便。著令湘王朱栢,將大軍暫駐城外,隻身一人一騎,入應天府覲見。朕已備下禦宴,為你接風洗塵……欽此!”
念完最後一個字,蔣瓛得意地抬起頭,準備欣賞朱栢那張瞬間變得煞白的臉。
他已經看到,這個不可一世的王爺,渾身癱軟,跪倒在地的狼狽模樣。
然而,他失望了。
朱栢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震驚,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憤怒。
他就那麼靜靜地看著蔣瓛,眼神深邃,讓蔣瓛看不出任何情緒。
死的寂靜,在大帳內蔓延。
蔣瓛的心開始往下沉。
這讓他感到一陣屈辱和……
恐懼。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朱栢忽然笑了。
“哈……”
一聲低沉的輕笑,從他的喉嚨裡發出。
緊接著,笑聲越來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
朱栢仰天大笑,笑聲豪邁而張狂,震得整個大帳嗡嗡作響。
他笑得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
蔣瓛懵了。
他身後的幾名將領也懵了。
他們完全不明白,這道催命符一樣的聖旨,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王爺……”
蔣瓛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聲音有些發乾。
笑聲戛然而止。
朱栢猛地低下頭,一雙鷹目死死地盯住蔣瓛,眼神中的嘲弄和冰冷的殺意,幾乎化為實質。
“讓孤一人一騎入應天!”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驚雷。
“他朱元璋是老糊塗了,還是在白日做夢!”